“唉!全国乱糟糟,怎容你送我念书哇?”
“是啊,这一关我和你大姐能否过去,还难说呀!”栾青峰说到这里,突然问:“听说你找了一个地主女儿?是吗?”
“是!万仁玉的妹妹万晓莲。”
“倒是个好女孩,可是这是非常时期,你怎么竟谈这事?五六年你都过来了,难道非要在此时找个地主女儿?这不是搞阶级调和,不是把自己的政治生命当儿戏吗?”
“栾副场长,栾大哥。我敬佩你的为人和才学,可你今天怎么也这样说?万晓莲倾心于我,你和大姐是知道的。我不伸手拉她一把,将她留在农场,留在我身边,她将被同她父母一起遣送回故乡,我能安心吗?这不是往死路上送吗?我能光顾自己而无良心吗?”
“有道理,你做得对!但是,现在阶级阵线可不讲良心哪!弄不好你要挨整,挨斗。你的提干,入党,都将成为泡影。你大姐为此事哭了好多次,恨自己三姐妹竟没有一个与你长相厮守。才害得你走今天之路哇!”栾青峰感叹地说。
“栾大哥!不要说这些了。你和大姐也要面对现实,我此生坎坷应无憾,谁想情思害红颜?为报红颜恩义重,愿将余生献晓莲!我要将欠她们的感情债,还在她们的小妹万晓莲身上。大姐高兴才是,大哥你要心胸宽广,保重才是啊!小弟告辞。”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
栾青峰的处境艰难,不敢挽留,只有叹息。
形势一天一变。刚送走了地富反坏右,又揪出了一大批所谓的叛徒、内奸、特务、走资派。关尚文明白:这样下去,未婚妻万晓莲很难幸免。这不,连学生出身的万仁玉也给揪出来了。为了保护万晓莲,让她彻底同反动地主家庭决裂,毅然决定元旦同晓莲结婚。万晓莲一听,明白他的用心,感动得含泪点头表示同意。结婚前,俩人带上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到垦新购买日用必需品布置新房。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他们二人的工资是三十八元六加上三十二元,一共才七十多元,可买啥呀?二人买了锅碗瓢盆,便所剩无几了。想给万晓莲买双袜子,都舍不得花。当然这安家到姐夫家肯定能解决大问题,可是关尚文想:姐夫地主家庭出身,也在艰难中。唉!大丈夫成家立业,白手起家是本分,何必乞怜?二人上街到书店买了马恩列斯毛几张伟人像,又买几斤水果糖,便再也不敢买了,再买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
二人到了街上,看市场有人卖小狗,关尚文停住了。
“走哇,你想干啥?”万晓莲深情地问。
“我想买只小狗,咱把它养大。”
“买狗?咱有钱买狗吗?连双袜子可都舍不得买呀?”万晓莲略带忧伤地说。
“是呀,可咱满人家庭,无狗不成家呀!”
“这——”万晓莲家也是满族,她当然知道狗在满人眼里的地位。过去满人家女儿出阁,连陪送的嫁妆,有的人家都有小狗。她想到自己家的遭遇,眼泪汪汪地说:“买吧,成个像样的家!”
“谢谢夫人!”说着,从手腕上撸下吉罗夫手表,对卖狗人说:“大爷,我身上钱不多,用这只表换条小狗怎么样?”
卖狗的老大爷早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抬头正看着小伙子,这时二人目光相对,关尚文心里一愣:这人好面熟哇!
“小伙子,你要买小狗成家?”卖狗人说。
“嗯!”关尚文窘迫地点点头。
“你们都是旗人?”
“是的,我们俩都是满族人。”万晓莲见关尚文难堪的样子,便说。
“好!是满人之后,没忘祖宗的规矩,这小狗大爷不要钱,也不要你的表,白送。你们挑吧!”老大爷爽朗地笑着说。满是脸伤疤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中竟含有忧伤的爱意,“丫头你姓啥?”
“我姓关,她姓万。”关尚文说。
“哈哈!好好。既然格格姓万,那我们格格出阁,嫁给瓜尔佳氏的子孙,我就把这小狗,作为万家陪送的嫁礼吧!”大爷亲自挑选一只胖乎乎的青灰色小狗,掏出一条红布条,系在小狗的脖子上,亲手交给万晓莲,郑重地说:“格格,好生喂养,这是万家的心意呀!”
“谢谢大爷!”万晓莲眼含激动的泪花,接过小狗,疼爱地抱在怀中。
关尚文立刻掏出糖,双手捧着送到大爷面前真挚地说:“孤身一人无物回赠,这糖全当回礼吧!”
“好,好孩子!祝你们白头到老!”老人接过糖,边祝愿边把糖分给看热闹的人。
二人高高兴兴地拜别老人,到照相馆照了一张结婚照。这张结婚照,新娘没有婚纱,没有华丽的服饰,怀里却抱着一只脖子系着红布条的小狗。这奇特的结婚照,明白人一看便知女孩在家的尊贵,是满族人的骄傲;不明白的人见了讥笑,说这两个年轻人胡闹,新娘子哪有抱狗照相的?但关万二人任其怎么说,不解释,不说破,任其说笑。反正是穿衣戴帽,各有所好,谁也管不着。
元旦晚上,关尚文、万晓莲的婚礼在食堂举行。
队长章周文尽管还靠边站,但在关尚文的一再坚持下,造反派司令任自强便同意让章队长主持婚礼。由于关尚文仍是农场团委委员,一队团支部书记,在青年当中还有影响,所以专管组组长辛治国为了收买人心,破例让万仁玉夫妇参加了妹妹的婚礼。这样一来,全队老老少少,不论干部职工,都产加了他们的革命的婚礼。
婚礼是够革命的了,万晓莲挎着小筐,筐里装着小狗,和关尚文并排站在前边。在主持人章周文宣读了结婚证书之后,又在他的指挥下,夫妻双双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向参加婚礼的人敬了礼,夫妻合唱了《社会主义好》,婚礼也就结束了。牟春妞、于业立夫妇,闻丽娟、朱晓晓等,向大家分了糖,说说笑笑也就没事了。任自强和一帮青年,把关尚文夫妇送到新房,闹到半夜才散。
从这夜起,这对兴趣不同,性格不同,感情不同的可怜人,开始了患难与共的夫妻生活。
夜沉沉,风萧萧,北国之冬夜漫长而冷酷。关尚文见初尝禁果的妻子,似已闭目而睡,窗户射入的微弱星光,照出她眼角喜悦的泪,关尚文轻叹一声,轻轻地为她擦去泪水。
“我没睡!”万晓莲低声说,双手搂住丈夫的脖子,“你真恨!怪疼的。”说着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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