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过错和过失都可以原谅,但过去已永不再来。
第一章、新州旧梦
“咯咯,哥哥,你来找我呀……”迷迷糊糊中,五岁的妹妹挥着手中淡黄色的小花,欢快地在草地上笑着,跑着。突然耳边“砰”的一声枪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两眼痛苦万状地转头望向自己,小手使劲地向前挥舞着,挥舞着,终于倒了下去……
“不要啊!不要……”艾玛尔哀号着大叫几声,顿时从梦中惊醒,摸了下额头上冷汗涔涔,回想起刚才梦里的情形,又想到了当日的惨状,不禁悲从中来,掩面失声痛哭。
斜月如旧,往事历历如昨。良久,艾玛尔终于止住啜泣,瑟缩着蹲在山洞口,抬头仰望星空,天依旧很蓝,蓝得发黑……高原的空气很是稀薄,夜色也显得格外清朗,点点繁星缀满天幕,月色的清冷却是与从前的萨罗比一无二致。
想到萨罗比,艾玛尔心中微觉酸楚。一阵风来,他合了合衣领,连日奔波,袍身早已破旧不堪,望着袖角处渐散的线头,他不由又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细语叮咛,心头一漾,微微闭上眼睛。
朦朦胧胧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温暖的怀抱,又看到了父亲疼爱的眼神,出现了妹妹围绕身前撒娇的模样,好像又看到了去年斋月时全家还围坐在一起的欢笑和温馨。。。。。。多少辛酸,多少甜蜜,刹那间齐涌心头,艾玛尔喉间一甜,一口鲜血恣意而出,心中顿觉空空的,望着依旧清冷的月光下黑漆漆的未来,远处高低明灭的零星灯火,随风摇曳,忽明忽暗。
想到国已破,家已亡,故园已成旧忆,他身上说不出的寒冷,心中诉不尽的凄凉。
阿富汗走廊,东西绵延三百余里,丛山叠岭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连绵起伏,既无成形的公路,人烟也很是稀少。进山半月以来,一路躲躲藏藏,艾玛尔心中既盼望着能在这人迹罕至的边陲之地碰上一两个人,却又忌惮吉尔扎伊人的一路追杀,因此即便有那么好几次在山洞和丛林里隐约窥到人影闪现,他内心深处的惊惧之意也远甚于碰到人迹时的欣喜之情,于是便迅即选择了躲身隐藏。
连日来的一路逃命,族破家亡的切肤之痛,已使得艾玛尔的心志早已大变,考虑问题的方式与想法也迥非当年那个懵懂年少的部落王子般简单而天真。也许吧,也许那些年少无忧的岁月就这样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愈近中国,越靠近这个曾经无数次从母亲口中提起过,但眼下对于自己而言却着实是不得已才去投奔的国家,艾玛尔既深深地感觉到亲切,毕竟那是母亲的故乡,心中却也一直怦怦乱跳,难言欢喜。
内心深处,他总隐隐觉得来日大难,行将不远,是不是逃出了阿富汗自己就能活下来了?活下来以后怎么办?中国纵便再好,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国家。至于吉尔扎伊人,哼!在我艾玛尔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灭你们全族,要用尽你们吉尔扎伊人的污血来祭奠我父母和妹妹的亡灵,要用哈里斯全家的性命来告慰我杜拉尼部落的遇难子民。想着想着,不觉又是悲从中来,内心苦楚之极,恍惚间沉沉睡去。
一夜漫漫无期,待得朦胧醒来,却已天色微明。艾玛尔纵目远望,四围空荡荡的,微有风声飒飒作响。阿富汗走廊虽名为走廊,实则阿富汗、中国、巴基斯坦三国交界间的一片高地,方圆百里间海拔甚高,于此暮秋时节,其实恻恻轻寒,早有凉意。
自半月前由马扎里沙里夫入山以来,沿途一路餐风饮露,日夜逃亡,艾玛尔早已饥寒交迫,困顿不堪。眼望着前方似乎总也看不尽的风烟和尘土,他却总是难以找到母亲生前所说的那个叫做伊夫拉德的中阿边境哨所。眼看着入山前带来的囊也将尽吃完,前路却依然遥遥无期,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摸错了方向。
艾玛尔远远望见一个人影在林间闪动,他再也忍不住,从洞口缓缓起身,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宁可冒险一下去问问路,也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迷途而死。
身形越走越近,来者虬髯满面,牛皮大鞋忽忽激起飞扬尘土,装束打扮倒颇像是塔吉克人。
见不是普什图族人,艾玛尔心中稍稍宽了宽心,闪出身来,用右手按住胸口向来人微微点头道:“安技嘎利贡!(愿真主保佑你)”
来人步势甚快,没料到半路闪出人来,稍微一愣,两眼盯住艾玛尔的脸望了一会儿,也按住胸口欠身回了个礼:“安技嘎利贡,”问道,“你是普什图人?”
艾玛尔顿时一惊,大胡子转说汉语,竟然是个中国人。自己生平第一次听到母亲以外的人说着这样的语音腔调,不禁怔怔发呆,低头间见自己的影子微微颤动,心头也是百念数转。
艾玛尔见大胡子如此相问,心知他与普什图人必有牵扯,眼下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友是敌,他若果真是自己部落的朋友,晚些时辰再报身份也不迟,谨慎起见还是先试探一下为好,于是抬头道:“不错,我是加兹山区的吉尔扎伊人。”
大胡子见艾玛尔也用汉语作答,微微惊奇,低声念叨了“加兹山区”数遍,低声道:“加兹山区?没听过,我不是你们阿富汗人。嗯,你也会说中国话?很好,很好……对了,加兹山离苏莱曼山远么?”
艾玛尔听他果然提到吉尔扎伊部落的聚居地苏莱曼山,心中登时雪亮,暗想这大胡子果然是敌非友,居然还跟吉尔扎伊部颇有牵连。艾玛尔心中立马打定主意,随即便以吉尔扎伊人自称,信口胡乱解释一通,说道苏莱曼山是自己的部落近支聚居之所,虽是同族同根,但自己碍于年少,却并不熟识此地。
待得把干系推得一干二净,艾玛尔话锋一转,直言自己此行本欲前往新疆看望生病的姥爷,不想边境路径不熟,居然在这里迷了路。艾玛尔一边随口扯谎,一边不时地抬头观察大胡子的反应。
大胡子低头不语,凝神想了想,回转身道:“那你跟我走吧,我是这一带边境上的中国边防,我带你去签关出境。”艾玛尔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不过还是回到避身的山洞将自己的包袱提起,跟在大胡子身后,向着东南方向走去。
“不过听你的口音不大像是新疆话,难道你母亲嫁到了阿富汗以后居然连自己家乡的腔调都给忘了?”大胡子走了两步,拔出腰间的烟枪,点上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我叫卜中奇,喀什叶城人。怎么称呼你呢?你有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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