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梦境内。
白日将尽,时值黄昏。
镜湖波光粼粼,泛着晚霞夕色,映着青黛远山,如晚妆女子,自有一番慵懒韵味。
二舟泛于湖上,三人正在垂钓,细看去正是小风、御辞与枫。
鱼漂忽地上下沉浮,紧接着便是小风惊呼:“呀,御辞,你的鱼要上钩了!”
还未等白衣庄主运劲提竿,旁边便“砰”地砸来一颗石头,溅起一波水花,那鱼漂瞬间静止不动了。旁边舟上的枫“哈哈哈”的大笑传来,直把小风气得咬牙,柳眉倒竖地瞪过去:“好个枫溟精灵,如此输不起,也不怕教人笑话。”
枫笑得无赖:“事先只说好了谁先钓上鱼就算谁赢,可没说中间不准人捣乱啊。”
“你!”
“怎么……哎!”反驳了两个字,忽而转向惊呼,枫一眼瞥见自己的鱼漂“嗖”地沉入水中,惊叫一声,一把捞起脚边的鱼竿运劲上提。但闻“扑剌”一声,一条手掌宽的银鱼破水而出,鱼尾乱甩,水珠在夕阳下如透明橙珠,通透华丽。
“哈哈,阿辞你们输……”
“嗤!”
“噗通!”
“……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风的大笑声回荡在湖面上,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那鱼甫一出|水,未等枫提鱼上船,旁边小舟便射来一枚铜钱,“嗤”地一声割断了枫的渔线,那银鱼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噗通”一声复掉进水里,大尾一摆,顷刻游得无影无踪。
枫的笑容僵在嘴角,大怒往旁边看去,怒喝:“凌御辞!你找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风笑得倒在舟上,捂着肚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御辞面色未动,斜睨了一下另外船上指着他大骂的蓝衣少年,冷冷地丢出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
“……哼。”枫被噎住,半晌恨恨地一甩竿,“罢了,钓了这许久,肚子饿了。你们慢慢钓,我找吃的去。”说罢一振蓝袖,足点舟头,身形踏水往岸边掠去,一上岸便没入花木丛中,顷刻没了人影。
小风擦着笑出的眼泪,坐直了身体,凑到白衣男子身前,笑嘻嘻地猛盯着他看。
“何事?”
“我在想,你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莫不是何方妖物变化的吧?”
“如何不一样?”
“平日里你从来不与阿枫如此玩笑的。削他的渔线来报复,嗯,怎么说……不太像是枫溟庄主会做出来的事。”
“……”御辞看着眼前的粲然的笑颜,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只是淡淡一笑。
小风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御辞……”
“嗯?”
“以后别这样笑了。”
“哦?”
“这样笑得……很……”这样的笑,让她很不舒服,那笑容背后仿佛掩藏了如山如海的悲伤,夕阳下俊朗的容颜忽然显得那么遥远,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仿佛隔了海角天涯。她伸手拉住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随时都会消失。
“……御辞,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入手一片冰冷,大出意料之外,小风惊呼,双手去摸|他的手臂、颈上——如冰一般的寒凉。
御辞抬起手,静静地看了看,转首远望向夕阳,红日已落西山。他喃喃低叹:“时间……到了么……”
“御辞?”小风心生不祥,心慌意乱。脑海里有什么记忆正在努力挣脱着枷锁,很快就要将她淹没。
“风儿。”御辞叹息,看着面露惊惶的她,轻抚着她的鬓发,顿了顿,平静地道,“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小风着慌,脑子有些发懵,紧紧拽着御辞的手,却发觉那修长骨劲的手,冰得可怕,一如……死尸……
天色突然加速转暗,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鸡鸣之声。
隐隐的鸡鸣像是一把大锤狠狠砸在她的脑子上,将她砸得头昏眼花,头疼欲裂。前尘往事猛地冲破了韶遗梦术的封印,如滔滔苍浪兜头砸下,将她卷入惊涛骇浪的回忆之海里。
她僵着身子,眼前往事幕幕,幕幕穿心。
泪水夺眶而出。
鸡鸣愈发清晰。
“不要走……”她泪水簌簌而落,艰难地蠕动着唇,声音全部堵在喉咙里,只能从嘴型分辨所说话语。
夕阳的光以看得见的速度暗下去,天地被拖入无尽黑渊。
御辞的身体开始泛起浅浅白光,他缓缓拨开小风额前的发,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她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角淌下的不再是泪,而是殷|红的血泽。
他叹了口气,用衣袖细细替她擦去面颊上的血红,血迹在雪白的衣袖上斑驳晕染开来,如灼灼桃夭,亦如妖魅的曼珠沙华。
“风儿,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我只希望,你还是我爱的风儿,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坚强地挺过去……”愈发嘹亮的鸡鸣声中,白衣的身影渐渐变得淡而透明,泛出|水波一样的光芒,“风儿,好好活下去,答应我。”
她在那温柔恳切的目光中,颤如秋风落叶,艰难地点头。
他再次俯首,轻轻在她唇边烙下一吻,“风儿,若有来世,凌御辞愿再陪你走过……”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牢牢盯着他,任眼泪流淌成黄|泉的忘川……
天地落入一片漆黑,白衣身影如剔透的水晶,迸裂成无数光珠,飞散泅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世界重归暗冷。
“御……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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