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夜,黑暗昏蒙的旷野,寒风凛冽。
成都府郊外一处客栈后院的那道侧门悄声无息地被打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各牵着一匹马出来,店家打个阿欠随即反身进院将门扇关闭。这两人一声不响地牵马步行了一段,很快就到武侯祠南侧那条驿道上。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暂将马儿拴在祠旁的系马桩上。此时天上的云层渐散,有星星闪烁的光茫透出。
这两人是段平安与李兴,几个月下来,原先未留胡须的段平安已蓄起了粗短的一圈络腮胡,发辫早已散开,一副浪迹江湖的模样。
“安平兄没在瓦屋山多停留,决定去川边打箭炉赴论刀会?”问话的是李兴,微弱的光亮映出他上唇的一抹胡须,发辫倒是没变。
段平安道:“我只在瓦屋山上呆了半天,也并非完全是为着比武抡刀,李兴兄弟你也知道,有些事我是非得去一趟不可,除了华阳和雅州朱家的堂兄弟四人,我还非得寻出那个幕后的家伙不可!你不用陪我一同过去了——伯母她老人家一直在家盼着你呢,你就不要再多有耽搁了。”
“段兄尽管去办你要办的事,不过还是得提防他们。”李兴也不问一句那人是谁是否需要他搭手,这是他俩多年养成的习惯,该告诉对方的自会开口。
段平安点头道:“咱们也都要警觉些,他们虽是表面上承认了那骆云富的罪错,但总是想将他的被杀以滥用私刑的罪名强安在咱们头上——”
李兴道:“这我知道的,如若不是知府那狗官贪赃枉法的丑行败露,还有那位寻骆云富雪冤仇的好汉留在墙壁上的字迹,咱俩被当做逃犯东躲西藏的日子不知到何时。说来也是幸好,没指派我李兴去追踪缉捕那位好汉。”
段平安微微一笑:“我是动手是迟了些,总想要拿到佐证。”
李兴道:“也好,即使段兄不要我动手,你也免不了被通缉吃官司的,可是被砍头的重罪。”
段平安点头,又道,“为兄不得不提醒一句,你这趟回去后依旧干捕快的活儿,却要把眼神儿抽出些来盯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上司,朱家两人被咱灭掉时保不准会有人瞧见,我总担心——”
“段兄所言极是,如今这世道,那些上司……”李兴语气显出沉重。
段平安长叹一声:“不仅如此,如今可说是衙门匪盗混杂,如今像包公狄公那样的好官真是凤毛麟角!你还得关注同事中不为人知的种种关系,就说那张捕头不就现了形……”
不知这个张捕头涉入黑道的深浅……?李兴止不住打了个寒噤,想到自己不就为着那几十百两的银子就……便点头道:“段兄最是知晓,我想来想去除了端这碗饭,又没啥其它手艺和本钱可安身立命,还要赡养老母。真是感谢段兄雪中送炭,替我弥补了那三十两银子才才得全数上缴,不然我是回不去的。只是那银两未必就真的是充了公?”
段平安道:“你我虽只共事两三载却是情同手足,银子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我又无家小比你要松活得多,手头多少还积蓄了几个。”
李兴有些惋惜地道:“其实段兄你也还是可以回去继续干捕快的,当年那四人中那个郑平原本为人还不错,可惜却与骆富、周贵和李老二一起,也都不在了,那个老七也是咎由自取。当时那知府据说是因大烟瘾犯了跌死在青衣江里,我看没那样简单。眼下除了我之外,恐怕已无人知晓你就是段家的后人。新任的知府看去还不错,有意让我传话邀请你回去。”
暗淡的星光下,段平安神色变得难看了,略微沉默了一下,不等李兴说完,叹口气道:“当年我是为着报仇雪恨入了这行道,干了些日子后,本想这是个能惩恶扬善替百姓做点正事的行道,谁知这些年下来,耳闻目睹了不少种种见不得人的丑恶……尤其发现,一个秉公查案的捕头如若被暗中勾结案犯的上司或同事出卖暗算才最是危险。”
“最为可怕。“李兴突发长叹,道:“我真羡慕那位姓薛的江湖高人!”
段平安问一句:“江湖高人?”
李兴道:“咱俩追寻骆云富那狗东西时,在川边草原遇上的那位,武功高绝独往独来,除恶扬善自由自在。”
“武功高绝,不一定独往独来,独往独来必是武功高绝。”段平安点头若有所思目光中也流露出赞羡,点头道:“是那位近年江湖上多有传闻的铁伞侠?的确是少有的人物!听说此人还做过太平军呢,看来我那师弟与他颇为熟识。”
李兴摇头道:“瞧他的年岁还不及五旬,除非十来岁就——”
“就是十多岁的娃娃兵,据说当年很有些这样的娃娃兵呢,造孽!”
“造孽呀!我也听说过太平军中的娃娃兵,活下来的不多。”李兴摇头叹惜,猛地想起啦啥,问道,“那个叫小池庙的所在的确诡异,会不会是太平军的人——干的?”
段平安摇头道:“一点不像,从我感觉到的不仅没有与清廷作对的迹象,与官府的往来得还要明显些,总之这地方既有几分像江湖黑道所设,又有几分像官府衙门在背后插手,这也是我想要解开的密团之一。”
“哎!时下的官府衙门与江湖黑道还真相似得很。”李兴摇头叹气,接着提醒段平安道:“要想弄清这类地方的真相不仅谜雾重重而且凶险异常,千万得注意安全。”
两人今早就要分手,忽觉还言犹未尽。此刻,段平安随即抬眼望一望天色,便止住了话题,点头道:”我明白的。时辰不待,咱俩就此分手吧,你也得注意保重,到家替我向伯母问好,咱俩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两人作别,李兴眼眶内潮潮的忽地飞身上马,尚立在原处的段平安目送李兴的身影,直到连马蹄声也渐渐听不见,自个儿叹道,咱是怎的?说话变得——又想到李兴还能回家孝敬老母,而自己的爹娘……心下格外沉重咬得牙关发响。半晌,方跳上马背扬鞭催马朝雅州方向奔去。
马儿的脚力不错,到雅州城吃过东西并给马儿也喂了草料饮了水,看看天色还亮决定再赶一段路。经过飞仙关聚仙茶楼,见天色暗淡下来。四下一看,远远地瞥见前面山脚下那孤零零一处院落,不觉心下一动,他知道这家院落在不久前开作了客栈。往日干捕快活儿时对这里先前种种神秘的传言不仅听说过,什么京城一位武官的秘密私宅、什么川边藏地一位大商贾来去的歇脚之处、还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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