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程艳在愤愤不平,那边程秋也心神不安。
她冷冰冰坐在屋里,将婉容和一干小丫头都赶出门去,自己绷着脸生气。
说到底,她自己也明白,这种事,即便程元山真的要反抗,下场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更改。但是她不能容忍的是,自己居然被当做一个筹码送来送去。
程秋以前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甚至说她对父亲的依赖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父女。她低着头,默默回忆着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生病的时候,父亲买药回来,都会先将药片掰开尝一尝,免得买到假药。
她在上摩托车之前,父亲总是会特意将脚踏放平,免得她踏空。
她发脾气的时候,父亲总是凑着笑脸一点一点的哄着她,完全不介意她的冷面。
程秋忽然掩面俯下身去,避免眼中滴落的泪水被空气觑见——她是个要强到几乎不算是女人的人,而现在,她想家了。
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学会了在流泪的时候不发出声音,只任凭泪水滑落,见证她曾经伤心的记忆。而现在,她必须要紧紧捂住嘴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呜咽。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似乎那里能看到她的家。
她求遍神佛来换取父亲的生机,但现在的自己在家人的眼里,是不是也与死去无异?
默默地将自己内心突然涌出的强烈情绪发泄出来,程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面,然而对着镜子,她不禁苦笑——红肿的双眼即便再怎么掩饰也依旧明晃晃的出现在脸上。
婉容心惊胆战的在门外听着屋里细细的哽咽,直到彻底寂静之后才敢伸手敲门:“姑娘,我端了热水过来,你要不先洗洗脸吧。”
程秋过了那段觉得极其委屈的时间,不免笑自己太过伤情。她不自觉四下看看,确定自己刚开始的软弱神态没有被人看见之后才出声应答:“嗯,你有心了,端进来吧。”
婉容低着头将脸盆端进去,对程秋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睛视而不见:“姑娘,这一上午急忙火窜的,你也没认真吃点东西。眼见着快晌午了,不如就提早让厨房做些吃食吧。”
程秋见她这幅作态,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便笑了笑:“还是你体贴,你去厨房说声,看有什么就做些送过来吧。”
婉容哎了一声,见程秋也不用自己伺候洗脸,便轻声退了出去。
她边疾步朝厨房走,边在心里暗想:这姑娘下堂一个月来,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还是希望姑爷能回心转意的吧。要不怎么听说靖王爷上门提亲就给伤心成这样了呢?
她越想越为程秋觉得不值,回来伺候程秋用膳的时候不免劝了几句。程秋想不到她竟然以为自己是为陈沛伤神,但听着她说倒也没反驳,竟是默认了一般,惹得婉容更是在心里将陈沛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聘礼已经收下了,那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了。程秋过了那段低谷期,倒也没生出像一些穿越小说里面写的那些女主角一般的叛逆心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玩失踪。
程秋不是小女孩,她真确的知道,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一个下堂妇能有自己这般的待遇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运了。
至于离家出走?
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了夫家与父家的支撑,单凭一个小女子,她前脚出去,后脚就能给人打劫卖了。
这件事里唯一从头到尾都高兴的合不拢嘴的便是刘夫人了。除了长子,她就只有程秋这么一个女儿,之前被休回家时,程艳的亲事已经定了。她自己被王氏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堵了多少次嘴,天天听着王氏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教的女儿没家教,却又张不开嘴反驳。
现在可好了,靖王府的侧妃,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殊荣。刘夫人想着那一长串的聘礼半夜都能笑咧了嘴,白日里对着王氏更是将气势撑得足足的,很是发了一顿正室的威风。
王氏费尽心机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徐元,原本以为凭程艳的身份这算是顶好的亲事了。但程秋一个下堂的女人都能做王爷的侧妃,不免让她又有些愤愤不平,却又不好说出口来,只得镇日里自己和自己生气。
亲事定的有些匆忙,从下聘到过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刘夫人一是怕委屈了程秋,二是存了显摆的意思。她打听到两天后陈沛的娘马夫人要到大国安寺上香,为陈沛和吏部尚书家幺女于静的婚事求香,便合计着要与程秋那天出门,也去大国安寺上香还愿。
程秋自从听到程元山的话之后,对这一家子人便不如之前亲热,闻言见躲不过去,也就随意点了头答应。
等到那天出门,她看着婉容端上来的首饰,一脸震惊:“你是说我娘让我把这些钗环都带在头上身上?”
婉容看着那一盒子金灿灿的首饰也有些花眼:“夫人是这么吩咐的,不过依我看,这首饰也有些多,不如从中挑几件带着就成了。”
说话间,程艳敲门进来:“二姐,你还没收拾好吗?”
及至走到梳妆台前,看到婉容手里捧的首饰匣子,她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忍不住酸溜溜的道:“夫人对二姐真好,这些首饰可是今年京里最流行的款式呢。”
程秋原来没有妹妹,对这个名义上的十六岁妹妹倒是颇多疼惜。她从镜子里看到程艳穿了件水红色牡丹花纹的琵琶襟修身单袄,头上却带了个银子的芙蓉花掐,便站起身来随手从匣子里拿出个金镶南珠的缠枝花给她插到头上去。
“你穿红色的袄子,就该配个金色的簪子才好看。”
她将花枝插到程艳头上,又将那花枝垂下来的两绺珍珠坠子理了理,顺手将那银芙蓉拔.出来递到她手里:“小姑娘家应该多学着打扮打扮自己,你若是不知道怎么搭配,以后来我屋子里,我也好趁着出嫁前教教你。”
程艳看着镜子里那金灿灿的缠枝花,又轻轻摇摇头欣赏着那垂下来的两串南珠坠子,一时间大喜过望,面上却还得矜持的推拒:“二姐,这是夫人给你的首饰,我可不能带。”
“好了,”程秋按了按她作势要拿下来的手,有些不耐烦:“给你你就带着,不过是一枝珠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得这般婆婆妈妈。”
程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心眼。明明眉眼里巴不得攥在手里,面子上还要推三阻四的,让程秋着实有些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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