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中摘花的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等到摘满一篮时已是艳阳高照临近正午,杨秀和夏蔓才默默分别,各自回宫。
之前摘花的时候杨秀随意地侃侃而谈,从夏蔓口中打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事儿。他惊诧夏蔓竟然是从自己家被送进宫的。在父亲没有位居丞相前,除了已婚的大哥和幼弟,他与二哥三哥都寄养在外,一年只有几个重大节日回家团聚,所以没见过夏蔓也是正常。在他一而再地追问下,把夏蔓的身家背景查了个清楚。
夏蔓家乡是江浙一带,幼时父母早亡,之后便无亲无故,被邻居收养了一段时间。但是自她三岁起就跟着一个“略卖”儿童的贩子过活,那几年世道不好他拐来的三个孩子都压在手上。因为战乱几人不得不一路北上讨生活混个温饱,行至邺城时他们暂时落了脚,对外称“父女四人”,靠卖艺打杂儿滞留了接近两年。后因那个“略卖人”找到个正当行当,决定洗手不干,便把她们转到另一个人贩子手上。“干爹”怕手上出的货万一以后成了孤魂野鬼,闹得他不得安宁,于是在“交人”前夏蔓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跟着新的“干爹”不到一个月,相处了两年多的同伴便让“牙婆”带走,听说是被楼子里的老鸨相中了。夏蔓因生得瘦小干瘪逃过此劫,又过了半个多月也在“牙婆”的牵线下定了人家,但“交人”前买主却临时毁约。就这样几经辗转,后来她竟然被随国公府里“管事”的媳妇一眼相中,撺掇丈夫把夏蔓收入府中,做了普通的丫鬟。结果还不到一年,她又在偶然间被独孤夫人选中,送到宫中女儿杨丽华的身边。
杨秀好奇为什么“略卖人”会清楚夏蔓家事,便直言不讳地问她。但是话刚出口他突然想到,也许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有个念想,人贩子自己也图个心安。杨秀懊恼自己的直肠子,凡事不经思索就一溜地说出来,一下子戳中夏蔓的伤疤。夏蔓可能是猜到了杨秀的心思,向他作了解释:她是“干爹”亲手拐来的,他们这些人并不是随便在街上诱骗个小孩带走,而是有目标有计划地行事。到一处新地界会先弄清楚当地哪家有小孩儿,看上一户人家的娃儿往往会在附近弄个落脚处蹲点儿,少则数日多则一两月,等待下手良机,所以多少都会对孩子的身世背景有一定了解。这些门道都是在“干爹”手下跑江湖混日子期间听他提及的。
面对不拘小节、真诚待人的杨秀,夏蔓竟也一点点被他开朗的气息感染。在杨秀一个接一个的发问中,她有几次也见缝插针,问了些关于他的事儿,比如练武练了多久,平时读什么书之类的。后来夏蔓又说起府上“管事”媳妇李婶,原来她是邺城人,因为听夏蔓说话带点当地乡音,想给同乡孩子一个安稳的着落,才让丈夫买下她。入随国公府后夏蔓向李婶解释了这个误会,“干爹”叫她们学邺城话不过是为了在卖艺时多讨几个赏钱,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尽管如此随和的李婶还是对夏蔓多有关照,时而送些吃食和家里孩子穿不下的衣裳给她。
杨秀对那个身形肥胖的老婆子李婶熟悉得很,她做的一道家乡小点格外美味。有一次晚上突感饥饿,他跑到厨房觅食,随手抓起灶旁盘子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一顿饱餐后正好看见来拿东西的李婶,得知那是乡下人吃的粗食,在富贵人家根本上不了台面。对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念想强烈,打那以后他便经常去找李婶要东西吃。听了这些事后,夏蔓立刻表示她也吃过那个小点,李婶做的小点比她在邺城当地吃过的还要好吃。这一说不打紧,她竟也怀念起李婶的手艺了。
当天下午回正阳宫后,杨秀直奔李婶处嬉皮笑脸地找她要吃食。和夏蔓说起美食,他馋得忍不住要去大吃一顿。和李婶交代完,杨秀突然临时来了想法,改口和李婶说请她这次格外多做一倍的量,多出的那一份用食盒装好,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选个精致干净的食盒。李婶好奇杨秀要把小点送予何人,但杨秀只是双眼闪烁神秘一笑,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接到杨坚任命后立即启程赴任的韦孝宽,经这几日奔波现下已行至朝歌。傍晚时分城门大开,韦孝宽骑着一匹高扬长颈、形貌健硕的红鬃骏马,稳健前行。虽然马上将军年过古稀,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能看出多年征战的印记,但硬朗的身板,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衬得他威风丝毫不逊昔年。
残阳西斜,许是天色将黑抑或有意将人群疏离,城门附近竟无一闲杂人等,晚霞凝辉将城门楼镀了层淡淡金光,温润祥和。策马走在最前的韦孝宽在这表面宁静的朝歌城中隐隐嗅到一股杀气凝结的腥味儿。这座城池如一只狡诡的猛虎,此时他已经被其吞进腹中,若不绝地反击,自己的结局便是被暴兽慢慢消化殆尽。踏入城门那一刹那,韦孝宽下意识攥住腰间的青铁佩剑,谨慎地观察已久候在城门口等着接待他的当地官员。何时拔剑,剖开虎腹,突出重围?他决心静候时机。
韦孝宽认出为首之人是尉迟迥手下大都督贺兰贵,此时那人已经快步朝他走来。韦孝宽不再多想,也驾马迎上。简单的寒暄后,贺兰贵为韦孝宽等人安排了住所,当晚又隆重地为其接风洗尘。
韦孝宽换了身便装入席,卸下盔甲他满头花白银丝闪闪耀目。毕竟是年逾七旬的老者,虽然老将军清瘦的身躯依然挺直,但终是敌不过岁月的侵袭,这样一看气场略减。席间他客气地向贺兰贵敬酒,举杯道:“没想到蜀国公招待如此周到,还特意指派都督来为老夫洗尘,真是愧不敢当。”
贺兰贵神色略有紧张,连连摆手,恭敬地回:“郧国公谦虚了。当年玉璧之战我军坚守孤城以少胜多,世人皆知是郧公你的功劳。还有郧公上书武帝的三策乃为我大周成功平齐之首功啊!”
韦孝宽满面荣光大笑着尽饮一盏,同时眯眼暗自窥视贺兰贵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情节。饮毕,伸手以袖揩拭嘴角,话里依然透着谦逊:“大都督过奖了。我已年过古稀,不复当年之勇了!”
筵席的主角二人心里各怀鬼胎,贺兰贵也在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老人的举动。可惜他到底是年轻,举止中隐隐含着些不自然。此人浑然不知这一切早已被韦孝宽所查,仍然满是笑颜地继续奉承:“岂会!我看郧公是老当益壮,志在千里,壮心不已啊!”
心里有了后答案韦孝宽也不再谦让,起杯执酒相敬,而后巧妙又随意地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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