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城某处的酒楼雅室内,二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儒衫青年轻轻挽起袖子斟茶,修长如玉的手起起落落。
流云拂月。
“那五千兵马可借到了?”青年微笑开口,双眼狐狸般眯起,眼中的六芒星隐隐显现。
对桌的中年男子颔首:“张先生计策果真妙哉。”
这二人赫然便是张良与刘邦!
红衫男子嬉皮笑脸地接过茶水轻啜,可双眼却微微眯起打量对桌的男子。
“沛公心中有惑。”张良放下茶盏,浅笑开口。
刘邦笑容不变:“是啊,子房你怎知这么做项梁会拨兵给我?”
“非也,沛公心中所想的,不是这个。”张良摇头。
“那神机妙算的子房猜猜,我想的是什么。”
“我才华横溢,又与项氏一族是旧识,为何会效忠于相较而言势力小太多的你——在下猜得可对?”
刘邦但笑不语,暗自心惊张良敏锐的洞察力。
“我所誓死效忠的,是我的王。”
“王?”
“沛公现在还不是他。”
“现在?”
“对,现在。”
是夜,昏黄的烛火在风中摇摆,府内尽是众将开庆功宴时的嘈杂声响。
衣服,洗漱用品,干粮,还有还有……
我坐在床沿上整理行李,忽地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继而有脚步声传来。
我继续整理,头也没抬:“那个……请帮我把外头那木盆端进来。”
脚步声远去又回来,片刻之后,一只木盆被放在脚边。
“谢谢。”我说着开始翻找盆中的物什,将它们分为两份放在床上,一份存镯里,一份放盆里。
“你要去哪?”来人终于发话了。
我办着手头的事淡淡回道:“你们准备攻打哪座城,我就去哪座城,若是要屠城的话便连我一同屠吧。”
之后是长久的静默,外头庆功宴的声音愈发明晰起来。
收拾完毕,我拿起放着几套军服以及一双蜀锦缎鞋的木盆递给他:“喏,你的东西,还你。”
他默不作声,半晌,抬手接下,一双重瞳深沉如井。
我又匆匆忙忙将两张几案拼起,把镯中的宜城醪等物全取出摆好。
上下扫视一番:“嗯,大概没别的了。”
少羽静静立在原地望我。
抬手一摸手镯,取出只匣子,打开,拿出老哥给我打的那支凤首簪,觑了觑里头为数不多的首饰,顿觉略有些不够,又摸了颗夜明珠塞进去。
缓步移至他跟前,将匣子呈上:“这些年来的照顾多谢了,匣中细软应该可以抵上食宿费,之后我们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青年着实没料到面前人会如此决绝,一时有些愣神。
对了,今日子期也曾找他谈过,也说过,她的底线是道义,她狠起心来会比任何人都狠。
她现在还不明白那些不得不做的事,而且,他也不想让她明白。
他抬起手,面无表情接过匣子。
我四下查看了一番,觉得应该已经没有我要带的东西了,于是抬脚就走。
手无意识地在思考的时候绕头发:嗯,先去找老哥,再去……
咦?
手指触碰到的是柔软缨穗的质感。
缨穗……
五色丝缨。
他给的……不对,是少羽给的五色丝缨。
是从前的少羽,而不是我身后的项羽。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却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
记忆中那个眉眼温和的如夏少年究竟是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既是他将自己埋葬,我独守那些回忆又有什么意义?
可算晓得“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的深刻含义了。
抬手一提,丝缨连着几根长发一同扯下,银丝散落。回身望向僵立在原地的青年,嫣然:“还你。”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能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青年仅看着面前那人把身上所有关于他的物什尽数归还,许是麻木了,他并未觉得过于难受,只感到自己好像被咸腥苦涩的冰冷海水包围,有些难以呼吸。
正当他以为他会安安静静地愣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时,女子的下一步动作竟让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继而怒火直接蹿上心头。
她伸手扯下丝缨。
她长发散下,在昏暗的烛光中回过头,那画面竟美得惊心动魄。
她嫣然笑道:“还你。”
还你。
人世间最后的羁绊也要斩断?
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不许还。”少羽沉声开口,声线冰冷至极。
什么都可以不要,唯有这个绝对——不可以!
我瞧着他的反应,查觉这应该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不过我本就不在乎,而且我现在也不想要。
当断则断,省得有朝一日看见旧物心里难受。
物是人非。
拂袖将丝缨扔入取暖用的火盆。
下一刻,少羽飞身扑出,赤手去捞那根点着了的丝缨,神色急切。
由于抢救及时,只有长长的缨穗稍微有些焦糊。
他起身,将丝缨递到我跟前。
丝缨上沾的血在此刻显得十分刺眼。
……他的血。
我愣怔片刻,别过头去。
丝缨再度递到眼前。
重复几次,我一把抓过丝缨扔在地上,抬脚便踩,之后将其一脚踹出去老远。
做完这些后,我怒目瞪他。
若是下定决心,断得越早越干净,也越好,否则再过一段日子,我对自己能这么干脆地离开不抱有太大信心。
未曾想,面前的紫衣青年竟慢慢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你当真这么狠心?”
我潜意识里觉得不大对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嗯?”他上前一步直接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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