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还是街尾?送你过去,你一个女同志不安全。”
莫为放弃挣扎:“你沿江堤开到闸口,闸口有公路通到下面的居民区。”
车子拐个弯,再拐个弯,乖乖按照她的路线过去。
“对,往右,再往左,有两棵小树苗的那家就是。”
家门在望,莫为完全放下心,在心里措着词,想该怎么说答谢的话。
岂料车刚停稳,她的手才放上搭扣,旁边的人说话了:“小刘,把车门锁上,你下去等我。”
莫为根本不用思考,便想起这冷冷清清的寡情声音属于谁,回头看清他的侧脸,如遭雷劈。
崔如木想收拾莫为想了很久了。
从最开始见面她那不敬的态度,多番调戏,承诺以后只喜欢他一个却又和小男生卿卿我我,到现在她在他身边坐了十多分钟都没认真看他一眼,没认出他——他忍得很辛苦,才忍住了把她脑袋掰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的冲动。
江城高中和这柳巷街,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他倒想知道这小丫头又在耍什么小手段。
崔如木不平静,要抓狂,莫为也没好过。
他留下只手机走了,一言不发;她便也发了狠,不再给他打电话,不再给他写信,也不再去想他。起初当然还会想,想一次她便骂自己一次,骂上几回,她自觉面皮不保,自尊不再,终于也淡了心思。
说起来,倒是有好些日子没再想他了,她打算以后要再有机会碰面,一定假装不认得他。
于是,两个人各怀心思,别扭着,都不肯说话,僵持不下。
他们的气氛紧张诡异,时间却并不畏首畏尾,仍迈着大步大摇大摆地往前跑。
莫为埋着头,抱紧书包,越来越沉不住气。
她说喜欢他,他嫌弃她是个孩子。
她以为他在等她长大,其实他完全没当她是回事。
她想着大学了交个男朋友,以后见到他就当不认识,他却像中国的原子弹,在那样贫瘠的年代横空出世,毫无征兆地就在她业已无声的世界炸起蘑菇云。
就因为她喜欢的多一点,而他不在乎,所以伤心的只是她。
莫为想得浑身颤抖,勉强控制住冲他哭喊的可怕欲望。
大概终于有一个神看到了她的无力,让她的手机在她失控前响起。
莫为忙不迭地接起,听到表姐焦急的询问。
清清嗓子,笑着安抚:“末班车抛锚啦,我正往家里走呢,有人一块儿,没事没事,再有十多分钟就到啦。”
崔如木瞥一眼,黑色的外壳,不是他给的那只。
莫为刚刚收线,手机就被崔如木抢了去。
又不是他的,被抢的人恼怒不堪:“还给我!”
抢劫犯手法熟练,品性无赖,将她的手机按得哔哔啵啵响:“越来越能说谎了,我就等二十分钟后再放你出去。”
“你……坏人!”莫为扑过去,要抢回所有物,捍卫隐私这块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得像捍卫钓鱼岛一样坚决强硬。
崔如木稍往窗边一侧,莫为便扑了个空。
他有些遗憾地发现,通讯录里并没有暧昧的称呼存在,于是拨了自己的号码。
莫为刚刚再鼓起的牛蛙之气岔了行经之路,扑棱棱汇聚到她眼里,双眼便瞪得老大,想不到他会以这么无耻的手法拿走她的电话号码。
崔如木把还在唱歌的手机塞到她书包的侧包里,给她扯个僵硬的笑:“坐好,我们说会儿话,十分钟后放你。——嗯?你想二十分钟?”
慑于淫威,莫为只好满腔心酸地重新坐端正,但不再看他。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好像又帅了些,她再看两眼怕控制不住。
说会儿话?
说什么?
说她现在还喜欢他不?
说她过去两年有接着想他没?
还是说他扔只手机却不见她后来更是一个电话没给她打是什么意思?
反正,她没什么说的,又不是她想说话。
与她何干。
过去都是她叽叽喳喳地说,他鲜少说很长的句子,这次她似乎占了主动,一定要保住主场优势。
为此小小的逆转,莫为忽然高兴起来。
崔如木见她脸上神情变幻,可这女孩儿的心思又不是物质构成原理,按照规律排一排就行。
“高考结束了?”
“嗯。”
“考上理想的大学了?”
“嗯。”
“录取到喜欢的专业了?”
“嗯。”
“好久没挨训了?”
“嗯……嗯?才不是!”
被诓了,莫为诓不回去,只能死命瞪回去。
他却笑得开怀,低低的笑声像是次声波武器,影响了她的心率,让她头晕眼花,几乎癫狂。
崔如木被瞪得多了,也不甘心,右手迟疑了一下,终究伸出去,抚上她右颊;又觉得不妥,转而替她把长发梳到耳后,又收回来。
他觉得这样就妥帖了,莫为一颗奔向二九妙龄的芳心却乱了,乱得跟原子弹爆炸后的长崎一样,废墟一片。
他却连废墟都不放过:“可可。”
声音温柔得像夏夜的风。
莫为立时疯了,狠狠推拉车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这是非法监/禁!坏人!”
边和车门较劲边哭,崔如木看不下去,长臂一伸,将她揽回来,收纳在怀里。她那些又推又打的动作,在她那里是拼尽全力,搁他面前,舒活筋骨都不够。
正是因为这无能为力和心急如焚,所以才写了那样一首诗给他?
他忽然有点开窍了,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低声唤她:“可可,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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