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算起来,青萱已经两年多没有出宫了。马车行在京城平整的街道上,青萱的心绪却没有一丁点怀念和欢喜,她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那个缠绵病榻的男人,以及她追寻了好久的真相。
“主子,就是这儿。”一只手伸进来打开帘子。
青萱下了车,简单扫了一下眼前的情景。尽管听素心简单提起过,但眼前的破败荒凉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个人……就住在这儿?
见青萱皱着眉头,鸾儿低声道:“主子,小心脚下。”
青萱没有看她,推开门,也不顾满院的苍凉萧条,直直走了进去。
素心在她身边服侍久了,宫里宫外不少人认识她,带着她出宫并不是明智的做法。况且她离宫的时候也要有人在夕萤殿中主持大局。分析清楚这几点,青萱便果断决定让素心留下,身边只带了鸾儿和小秦子二人,就这样堂堂正正的出宫了。
推门而入,一股难闻的气味混着药味扑面而来。青萱阻止了身边人掩鼻的动作,走了进去,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如果不是薄被下还有微微的起伏,青萱甚至以为这人已经死去了。青萱微微暗了眉眼,或许,在姐姐故去的那一刻这人就已经跟着死去了吧,从里到外,彻彻底底。
徐令远睡的很沉,大概是服侍的人在他用的汤药中加了助人安睡的药材。
鸾儿走过来想叫醒徐令远,青萱摇了摇头:“罢了,我们等会便是。”这样的一身病痛,恐怕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再没有安睡的时候。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徐令远幽幽醒了过来,涣散的目光在触及坐在床边的青萱的那一刻起骤然凝聚,干裂的唇瓣挣扎着,吐出一个名字。
青萱离得最近,也只听得他喉咙里阵阵嘶嘶的声音,再看他的神情,已是绝望惊喜到了极致。
何苦呢?青萱不明白。
姐姐那样美好的人,过去不属于他,未来,也只会永世长眠于那冰冷威严的皇陵中。碧落黄泉,再无相见之日。
她叹了口气:“徐侍卫,想必你知道我的来意。”
听到青萱的声音,徐令远脸上的神情骤然顿住了,他有些迷茫的目光落在青萱脸上,慢慢的,那些浮起的光芒迅速暗淡了下去,脸色灰败的可怕,眼底只余一层空洞的死寂。
青萱心口一窒,暗暗咬紧了下唇。
她还记得十多年前在金陵的柳府,这人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柳梦筠身后,像所有尽职的护卫一样,遮蔽了所有锋芒,只为了能多在她身边一刻。那时的他总是一身黑衣,脸色冷凝,仿佛永远理智冷静,有着让人信任的沉稳气息。可没想到一别多年,他只能在这床榻之间呼出微弱的气息,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徐大哥,告诉我,姐姐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青萱站起来,用尽量清晰的语调说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连眼神都是平静无波的。
正巧这时鸾儿进来了,低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
“知道了。”青萱淡淡道,目光移到躺着的男子身上,“徐大哥,我知道你记得我是谁,当年姐姐没进宫前,你也叫过我一声‘四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口不能言,我也不会逼迫于你,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没放过徐令远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青萱继续说下去:“姐姐是我的血脉至亲,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我怎么可能甘心,我只是做了这个世界上平常人都会做的事,我不想姐姐那么好的人就这样平白枉死。徐大哥,你那么喜欢姐姐,当年日日在她身边,求你看在姐姐的份上告诉我,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姐姐怎么就会突然就滑倒小产?”
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恐怖的往事,徐令远浑身颤抖,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喉咙里翻滚着破碎的字节:“啊啊——”
不顾鸾儿的惊呼,青萱一把抓住那只急切想要抓住什么的手,试着唤了声:“……令远。”
徐令远的眼睛渐渐湿了。
他张开嘴,轻轻说了三个字:“栖、霞、寺……”
青萱一愣,她一直在试图听清徐令远说了什么,一直凝聚精神。但没想到从他嘴里吐出的却是这三个字,栖霞寺是金陵的名寺,青萱小时候还常陪着娘亲去上香求签,天天吃斋菜吃的都快吐了,实在没留下什么好回忆。
可现在是在京城,离金陵那么多天的车程不说,这个人的身体……
眼看徐令远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色潮红,浑身痉挛。鸾儿有些惊慌:“娘娘,他……”青萱也是一惊,本来吴先生说他还有月余的性命,现在看来,这人只怕是要求速死了。
不行,不能这样!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徐令远是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她还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到,怎么能让他轻易去死!
青萱紧紧地把那人枯瘦的手包在掌心,用力之大,几乎让她自己都感觉到了疼痛:“徐大哥,我们去栖霞寺!”
其实他们去的根本不是什么栖霞寺。青萱的身份摆在这儿,这样冒险出宫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无端跑去金陵?还好京城寺庙众多,青萱找了信得过的主持,一行人就乘着人少从后门进去了。
徐令远已经无法站立行走,但是他还是要求小秦子把他扶到后山的那棵桃树下。他背靠着树干坐着,苍白的脸终于上露出了淡淡放松的笑容。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鎏金一般,刹那间让他的容颜生动起来。
他的嘴开开合合,像是在唱着一首并不熟悉的歌谣。鸾儿走近了,正要说什么。青萱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不忍上前去打扰他。只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褪色的丝带,小心地系在左手手腕上,举起来,丝带的两端在空气里飘扬出两道漂亮的弧度。徐令远笑了,满脸的幸福与满足,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
青萱沉默地看着那条发带。她记得,那是姐姐的旧物。小的时候她曾经见柳梦筠用过,但后来进了宫,多是金银发钗,这条丝带自是用不上了,没想到被这个人爱若珍宝般珍藏了这么多年。
这一刻,青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的异常缓慢。一下,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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