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娘接着道，“燕子，你说说我家那俩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人！说是去城里干活，结果呢？几年不回来，我家老头子早就没了，他们就是把我往这一扔，让我自生自灭呢。这不，去年好不容易老二一家子回来了，结果呢？根本不是来看我这老婆子的，就是让我给他们养闺女！燕子，你说说我，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哪享过什么福？”
李燕在一旁静静听着，眼睛扫过赵大娘，“您孙女叫盈盈？”
马大娘没想到李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愣了一下，点点头，“对！我孙女可不就是叫盈盈么，燕子，我听说你也是快要当娘的人了，你没事就去我那坐坐。我孙女可乖了，一点也不缠人。就是挺长时间都没见过她娘，怪可怜的。”
不知咋的，李燕心里有点泛酸，她能看出来，这个马大娘是真心疼爱她的孙女的，听这么一说，马大娘家的日子该是过的挺苦的。
“成，大娘！没事的时候你就让盈盈过来玩，我可喜欢小孩子了，正巧这段时间洪波啥也不让我干，我闲着也是闲着。”
马大娘眼眶子红了，“燕子，别怪大娘贪心。你这日子我也看了，过的滋滋润润的，我就想着，要是盈盈那孩子得你喜欢，你没事多带带她咋样？我一个老婆子，总是力不从心的。”
李燕见马大娘满眼期待的模样，拒绝的话咋也说不出来，“大娘，盈盈娘不是回来了么？”
马大娘的表情立刻就阴沉起来。“燕子。不是大娘嚼舌头，盈盈她娘，根本不配当娘！她在城里做的那些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呢？老二早就跟我说过了！那花街柳巷的，那是个什么地！你说正经的小娘子能动不动往那跑？我家老二也就是窝囊，冲着那女人几个钱，愣是不写休书！”
李燕听后一愣。这么说来，盈盈娘……“大娘，那既然你家俩儿子都不回来，你的生活费哪来的？”
马大娘眼睛一白，“自然是那女人给的！我替她养闺女，她不得给我钱啊？！”
李燕心里顿悟，估计盈盈娘也是迫不得已的，这么一想，李燕心里对盈盈娘的一点看法也消散
了。
马大娘说完之后有点后悔，毕竟这事不咋光彩，忙道，“燕子，我说的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要不大娘可就抬不起头了！”
李燕点点头，“放心吧，大娘，我知道。”
正巧这时候，外面有一道女声响起来，“娘，你在里头不？”
马大娘眼睛一瞪，“真是！你要走就走呗！居然还能找到这来！”外面的女人听到动静后就不再说话了，李燕从屋子的窗户往外看，似乎看到了一角红衣。
马大娘骂骂咧咧的出去了，李燕也跟在后面出去了。院子里确实站着盈盈娘。她穿着一袭红衣，一双圆头小布鞋。整个人不施脂粉，但容貌气质上，仍旧能透出一股子不同来。
盈盈娘见李燕看过去，也冲李燕点点头，气质很温和，李燕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会出入花街柳巷。若不是生活所迫，想必她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吧。
“嫂子。”李燕想了想，还是出了声。
那女人显然很意外，但还是有礼貌的回了，“妹子。”马大娘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指了指李燕，冲着盈盈娘道，“瞧见没？这也是当娘的，你也是当娘的，咋就差的这么大？”
那女人这才仔细看了李燕两眼，对马大娘说道，“娘，这就是老王家的新媳妇？”
马大娘白了她一眼，“你刚才看啥呢？多长时间没见似的，咋的？心长歪了，眼睛也长歪了啊？”
那女人没说啥话，只是看着李燕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妹子，咱……进你屋说说话行不？”
李燕吃了一惊，却也没好意思拒绝，只是有点踌躇，“这……”那女人却好似没看出李燕的不情不愿，一把抓住了李燕的手，眼睛泛红，“妹子，咱都是当娘的，我这么些年也都是也都是为了盈盈，你听姐说说话行不？就当是可怜可怜我？”
李燕皱了皱眉头，把手抽了出来，“有啥事就在院子里说吧。”可是就在那女人说了第一句话的时候，李燕就把她让到屋里了，因为那女人毫无遮掩的绝望，那么深刻。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被我丈夫卖到了青楼。
四丫知道这些事不是她应该听的，就没进屋子，只是在外面拾了一点柴火，打算做晌午饭。
说了好久，李燕才终于摸清楚到底是咋回事，一时间，也是陷入了沉默。
盈盈娘姓苏，本是在城里一户大户人家当丫鬟。经人介绍嫁给了马二郎，当时马二郎在城里的一个茶楼当小二，两人看着双方条件都差不多，就应了这门亲。
最一开始的时候，俩人生活过的也挺好，苏氏因为到了年纪被送出府，少了一份经济来源。可是马二郎当小二，时常有人打赏，挣的也不少。
本来二人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恰巧这时候苏氏又有了身孕，俩人只觉得这日子过的真不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马二郎因为犯了错被逐出了茶楼。
之后马二郎再找活的时候就屡屡碰壁，苏氏由于有身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再后来，马二郎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再后来，盈盈出生了。
苏氏之所以会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也是因为马二郎。这混蛋欠了一屁股债，就把苏氏卖到了青楼，苏氏悲痛欲绝，却无计可施。两相为难之下，也只有先从了，一面是丈夫背叛陷害，一面是婆婆侮辱蔑视。苏氏其实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只是一直惦记着盈盈，才允许自己肮脏的存活。
李燕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性，一切看得都比较理性。听完苏氏的话后，打心眼里同情起她。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的悲剧，往往都是由男人造成的。
“那你为何不跟马大娘说了实情？”李燕沉默了一会，不禁问道。
苏氏自嘲的笑笑，“说了又能怎么样？那总归是她亲生儿子，说不定她还会以为是我往她儿子身上泼脏水！盈盈在她身边，她对我怎样，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她能对盈盈好点。”
恰巧这时候饭做好了，李燕就要留苏氏吃饭。苏氏抹了抹眼泪，笑道，“那边牛车还等着送我回去呢，我就不吃了，妹子，嫂子信的过你，盈盈这孩子，是我最宝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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