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谷这厢犹在担心麻团儿安危,害麻团儿坠湖的始作俑者却一脸不以为然,道:“他是只蛤蟆,原本就会泅水,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白晓谷还想说些什么,杜重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倘若这回他又被什么鸟兽虫蛇吞了去,不是还有李县尉吗?何须你我费神?”
白晓谷听罢,这才噤了声。
杜重醒来不久,先前种种还不知晓,此刻获悉白晓谷被群妖奉为宴主,大为惊奇,但不久又满不是滋味道:“要不是当初变作现在这副德行,以老夫当年的威名,本届宴主非老夫莫属才是!”
白晓谷同杜重朝夕相处的这一年间,他曾不止一次提过自己以往的传奇经历,虽然多少有些添油加醋,但每每教涉世不深的白晓谷听来,总是欣羡不已。此时又听这蠹虫精自吹自擂,他忽然心念一动,开口道:“什么是……宴主?”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去当宴主了吗?”杜重冲白晓谷翻了个白眼,瞧他一脸无辜,只得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宴主就是司仪,每届俱由德高望重的大妖怪担当……须替与席的每个妖怪奉酒,而相应的,到了鬼宴结束的时候,宴主能向每个妖怪要求一样物品或者一件力所能及的事。”说罢,杜重又瞅了一眼白晓谷,问道:“你可想好问众妖讨要什么了吗?”
白晓谷无欲无求,茫然地摇起头来,惹得杜重又是一记长叹,嘴里嘟囔着“我就知道会这样”,正欲教训白晓谷,对方却先他一步唤道:“重重……”
杜重挑了挑眉:“什么事儿?”
“白先生……是谁?”
杜重被这句问话噎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两声,尔后似是踌躇了片刻才道:“你忽然提白先生作什么?”
白晓谷回道:“大家……把我当作……他……”
言毕,杜重也重新打量了一番白晓谷,颔首道:“的确有几分肖似……不过白先生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你这傻东西又岂能同人家相提并论?”
白晓谷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又问及白先生种种,杜重却闪烁其词道:“老夫被封在骰子里整整十载,人间的事许多都记不太清楚了。”
白晓谷不依不饶地追问,杜重不胜其烦,挥了挥手:“这些老夫怎会知晓?你同别人打听去!”
在场众妖都当自己是“白先生”,又有何人能问?白晓谷委屈地瘪起嘴,忽而想到段珂,估摸那道人兴许知道些什么,忙回头去寻他,却不见段珂踪影。
“那牛鼻子之前不是说要寻人吗?大概是混进人群中去了吧,莫要管他。”
听杜重这般道,白晓谷颇感失落,再看群妖宴饮,固然热闹,自己却像是多余的。
这般念道,他垂下头来,再去望那镜湖,也不知李岫现在身在那里?忽然好想他,好像立刻就回到他身边去!
“镜湖的水面是非常脆弱的一道结界,若是碰了它,结界就会破碎,你会掉到另一边去的……”
忆起麻团儿先前的警告,眸中灵火微微一窒,白晓谷身随意动,自行除了鞋袜,露出一对雪白的双足,尔后撩起下摆,坐到了圆盘边上。
杜重见状一惊,问:“傻东西,你想作甚?”
白晓□:“我想云生……我要回家。”
说罢,不容杜重阻拦,缓缓将双足伸进了水里……
※
李岫不谙水性,陡然被那金树的小枝拖拽到湖中,呛了好几口水,身子就像铅块一般,不受控制地缓缓往下沉去,旋即意识被渐渐抽离、消弭……李岫睁着双眼,却只能看到一团漆黑,仿佛自己正置身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吾命休矣……
李岫脑中蓦地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他想起家中的白晓谷,胸中登时涌起一丝不甘——
倘若自己就这般葬身湖底,还有谁会照顾那个痴儿?
这般念道,李岫拼命挣动了一记,忽然感觉四体恢复了一些知觉,他仰头朝上望去,只见深渊的上端有什么正发出淡淡的银辉,引导着自己游向那里。李岫奋力游得近了,方才发觉那原是两条雪白荧洁的小腿,纤细修长,宛若玉石雕琢的一般,此时正随着水流轻轻摇摆。
一时也顾不上轻薄不轻薄,李岫一把抓住那不盈一握的足踝,就像攥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而小腿的主人似是被这突如而来的一记惊到,猛地缩了回去,就这样李岫顺势被拖出了水面!
※
白晓谷刚把双腿探入水下,一样滑腻柔软的东西就顺着他的小腿爬了上来,白晓谷骇了一跳!
原来麻团儿被李岫放了之后就重新潜进水里,想按来时之路回到镜湖的那一头,正苦无进入之法,恰在这时瞧见水面上伸下来一双白腿,便顺着那儿蹬了上来。
待白晓谷看清那爬到膝上趴着的物事,原来是只喘着粗气的白蛤蟆,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唤了一记“麻先生”,麻团儿却惊魂未定,柔软圆胖的身子兀自在白晓谷的膝头瑟瑟发抖。
见他这般怯懦,杜重少不得开口讥道:“瞧你也有数百年修行,怎么胆量比鼠辈还小?”
麻团儿此时缓过劲儿来,刚想开口说话,可他才刚说了“老朽”二字,白晓谷只觉得沉在水面下的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拽住一般,白晓谷使劲缩回了双腿,可这一缩,却从水下带出来了一个人来!
那人一袭青衫,披头散发,浑身被浇地透湿,一只手还紧紧握着白晓谷的脚踝,白晓谷吓得惊慌失措,就欲挣脱那人,不料对方手上劲道十足,竟似铁铸的一般。就在这时,灵火莫名一颤,白晓谷撩开那人的湿发,细瞧他的眉眼——不是旁人,正是李岫!
“怎么会是李县尉!”一旁的杜重见状,失声叫出声来,白晓谷也呆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脚边——怎么自己方才还在想他,他就真的从镜湖的另一端掉了进来?
白晓谷回过神,再看李岫此时双目紧闭,一身狼狈,忙一把将其搂进怀中探了探鼻息,李岫气若游丝,面色青白,白晓谷无措地望向杜重,杜重也适时蹦到李岫面上,翻看了一阵,吁了一口气,道:“还好,他只是暂且晕厥过去,性命无虞。”尽管杜重这般道,白晓谷还是忧心李岫安危,附在李岫耳畔不住呼他姓名,可无论怎么叫唤,李岫始终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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