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中秋,恰逢太太接到了长公主的书信,虽然长公主要入宫向皇后请安不能前来商量婚事,亲笔写的书信却透露着亲热。
长公主一面嗔怪秦君凌不该胡闹毁了云暖清白,又一面很有些为自己解嘲——哪一个世家公子不爱风流。
又举了不少京中豪门公子流连勾栏的龌龊事,意在证明自己家君凌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不过看了云暖一眼,也要跳出来承认。
秦君凌那略显登徒的举动,竟然在长公主的妙笔生花中变成了有责任由担当的男子汉。
还说自己是一早就看好云暖那孩子,嫁入秦家做个有脸的姬妾,并不算辱没了她的好模样儿。
长公主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唐秦两家联姻,这事绝对做的成。
秦君凌的爹襄侯爷于京中也特地修书一封,一面为秦君凌道歉,一面表示自己在京中听说了唐云暖开井挖渠救了一方百姓的事迹,对这门婚事连连点头。
两封信基本敲定了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会不让唐云暖进门的基调。
这几日太太都捧着长公主的亲笔信,左右读了三四遍,对大奶奶也是难得的满脸笑模样:
“都道豪门不好进,都说皇亲不易攀,看看咱们家云丫头,就是跌到永平府这个小地方来,仍旧能堂堂正正嫁回京中去。当日咱们家落魄时你爹那些同僚是怎么落井下石的,一个个的递上了银子也没人敢帮忙说一句好话。瞧瞧现在,这才是好人有好报,不枉我素日舍米舍面的……”
太太说着又念了句佛偈,大奶奶脸色就有些僵硬。
“娘,云暖还小,这成亲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
太太眼睛一横:
“什么从长计议?俗谚都说打铁趁热,你是高嫁进来的,你当日成亲我何曾缓着来来着?若是缓着来,我们有棋看上了别家的姑娘,你今日如何有这好运数做了世子的岳母?你可知,过两年世子爷是一定要袭爵的,最少也是侯爷,我看世子那样的英勇果敢,不比当年国公爷差毫分。等二皇子入主东宫,君凌就是皇上的表兄弟,保不齐就封了个异姓王,给一大片封地,却也不知是粤地好还是滇南好。”
“咳咳,太太说了半日,喝些白菊决明茶润润吧。宫中的事咱们还是少说,三公主……可还没出永平府呢。”
唐云暖是一早就端着茶水进了平阳居的跨院了,只是因太太聊着自己的婚事而不好插嘴,太太挤兑她母亲的时候她就想打断,谁料太太越发说得兴起,竟然在家中议论起入主东宫的事。
唐云暖心中泛起一丝担忧。
太太这是乐昏了头了,难道不知道大皇子仍就是皇位第一继承人,二皇子入主东宫本来就是没影的事,还什么异姓王,吴三桂么?
太太一见唐云暖一脸隐隐的嗔怪,也是觉得自己的形容太过了,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看了唐云暖脸色,赶紧讨好道:
“这天越发凉飕飕了,这端茶倒水的要你做什么?”
唐云暖不由得有些感怀,从被满屋子下人欺凌到如今太太都要看自己脸色,这一路自己走得有多辛苦,有多悲凉。
而秦家,又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豪门,又是满满一府的下人跟没什么感情的亲戚。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知府之女,以妾侍身份入府,他日正房奶奶进门,她的日子要比现在难熬一万倍吧。
遂只是冷冷回了太太的话:
“端茶倒水不值什么,照太太的筹谋,将来云暖要端的送的,只怕多着呢。”
太太当即变了脸,却不敢再训斥唐云暖,只是瞪着大奶奶道:
“就说你没算计,怎么没把这道理给云丫头讲明白,那秦家是什么人家,天下第一富贵的侯爷府,咱们家不过就两个铺子往皇宫里送东西,整个皇商的买卖可都是长公主一个人把持,那是多大的油水……妾侍怎么了,秦家的妾侍也比寻常百姓家的正室有脸,你没见那姓段的,多寒酸。”
大奶奶是不敢跟太太回嘴的,只是一味称是,太太说了半日,觉得乏了,便甩给唐云暖一张帖子。
“山月坞下了帖子来请咱们赏月,世子爷自然也会到,我着人在京中的锦衣坊给你做了十二套衣裙,绉纱、天丝同织锦的都有,你回屋试试,挑一套最亮眼的来穿,别在世子爷面前穿家常白菜似的衣服。还有,离那姓段的小子远点,看着就让我腻味。”
唐云暖不能跟太太起正面冲突,不管她未来前途如何,早晚是要出嫁将母亲留在这里的,若是真得罪了太太,受苦的只能是自己母亲。
她忽然有种想告诉太太段明朗真实身份的想法,若是太太知道有一个皇子的姻缘摆在面前她没珍惜,不知道太太会不会后悔一万年。
可她没权利这么做,她唯一有权利做的,就是将太太送来的十二套精致华美的衣裙,统统压了箱底。
及至到了中秋那一日,唐云暖特意让红豆寻来一套白绫绣竹叶纹罩纱襦裙,用一条紫纱缠着,偏将纤腰挡住,又披上一件苔绿羽缎宽袖的通裁,头发不过简单盘成发髻,上别一朵绉纱牡丹。
红豆一面给唐云暖打扮一面吐槽:
“姑娘这么打扮像……”
唐云暖漫不经心:“像白菜是么?”
红豆吐吐舌头:“不像白菜,姑娘没那么胖,倒是像……油菜。”
唐云暖失笑:“真爱我,即便我是一颗茼蒿,一个南瓜,也会觉得我美。”
红豆为唐云暖披上一件墨竹水纹披风:“可是风少爷不是常常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么,姑娘若是对世子爷也有心,就不该穿得这样素气去见他啊。”
唐云暖默默哀叹:“我去赴宴是会见到他不假,他那日一闹,我想不嫁可能都难,越发在他出席的场面打扮,只会让别人觉得我的确有意勾引,即便进入秦家,也不会被重视。此其一。”
红豆听了姑娘的话,越发觉得姑娘想得深远:
“那其二呢?”
“其二……”唐云暖望向床头的琉璃灯:
“向人道歉,总不能穿得太美吧。”
山月坞里早已经是张灯结彩,肥得流油淌膏的河蟹一篓篓地堆在白墙边,秋暮夕月,月神香案下供着切成莲花状的月饼,红烛高燃,各色瓜果供在桌上,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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