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春院的杏花是在唐云暖的梦境中凋谢的,一院子的杏花随夜风飘零散落,唐云暖再睁开眼时,窗外有鸽子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
天色不过微明,看起来也就是刚进了卯时,随手披了一件衣服走至窗前,才划开窗拴,就有一只白鸽撞了进来。
是她送给段明朗的那只,腿上仍旧绑着红绳,红绳里缠着一张字条。
唐云暖才将那字条小心翼翼地抽出来,鸽子像是飞累了忙跳到院子里的鸽笼边吃小米去了,又一阵扑棱将外间的红豆吵醒。
“姑娘怎么起得这样早了?”
唐云暖将段明朗传递来的字条反身藏在身后,她同红豆虽然亲如姐妹,但却始终不敢让她知晓自己同段明朗之间的来往。
世子爷说多么露骨的话,她都敢让红豆听见,段明朗一张隐晦的字条,唐云暖却很是心虚。
“做了个梦,见天亮了就起来吃口茶水。”将字条放在首饰匣的暗格里,转身要去八仙桌倒杯水,却见红豆已经披上了衣服进来。
“姑娘莫吃那琥珀壶里的乌龙,那是昨夜消食用的,早凉了,我给姑娘倒一碗芦荟蜜,姑娘早起润一润。”
唐云暖也没拦着,索性就坐在桌边等着,待红豆端着个彩瓷描童子闹春的茶碗进来时,芦荟粒的清香混着蜂蜜的幽甜也同时带了进来。
唐云暖心不在焉地啜了一口,红豆便小心翼翼道:“姑娘睡得不好,可是因为许家表姑娘要来咱们斗春院一事?”
唐云暖惊得险些要将手中芦荟蜜水打翻:“来这儿?表姐她自外祖父家回来了?”
红豆抢前一步稳住了唐云暖的手,赶紧将姑娘身上的寝衣换了下来,另找了一件杨妃色绣金条纹对襟绸衣给唐云暖换上,又唤了紫棠来给姑娘舀水梳洗:
“姑娘没听说这事么?大奶奶唯恐再生事,就要回绝了,可是听说……”
唐云暖微微定了定心:“听说了什么?”
红豆略思索了片刻,才道:
“听说舅奶奶去段家提亲,话才说了没一半,就被段家回绝了,倒不是段夫人没说什么,是直接被段家那位爱干净的公子回绝了。段夫人从前是在双春楼帮工的,段公子赛马夺魁进了衙门有了俸禄这才去段家后宅帮忙做些浆洗的活计,总之是靠着许家吃饭的,这一回绝给了舅奶奶好大的没脸,可表小姐已经自乡下动身了,段家如今就住在山月坞,许家唯恐表小姐尴尬才要来住住的。”
唐云暖本来一心牵挂那字条上的内容,如今她倒是不用看了。
想来段明朗想阐述的,无非就是这些吧,只是段明朗应该还一心认定与其传信的只不过是唐云暖的丫鬟,而非她本人。
唐云暖略略沉思了片刻,轻启朱唇道:“让母亲不要回绝了吧,舅娘也不容易。”
红豆颇有些讶然:“姑娘还敢让清姑娘来住么?”
唐云暖默默无语,红豆就只得退出去照着办了。
许如清是用过了中饭后坐了一乘小轿直接被抬至斗春院来的。
抬轿子的唐府下人很有分寸地绕过了表少爷所居住的前宅,直接绕了一条街自后宅角门进入,待许如清下轿时,红豆就站在斗春院门口迎着。
许如清一身玉色翠叶云纹锦绣轻绸衣,上罩一顶不小的同色轻纱斗笠,大大的面纱遮住了脸,才一出轿便朝红豆行了一礼。
“有劳姐姐恭候了。”
红豆心知许如清不可能不知道接替她成为乔家姨娘的就是自己姐姐青豆,也知道以许如清的聪明,不会猜不到手给她削发的就是自己,早做好了准备知道她给自己脸子看。
却隐约能见到面纱里许如清一脸盈盈笑意,红豆登时迷茫了。
却到底是在唐云暖身边多年历练过的,也跟着行了一礼。
“清姑娘一路辛苦了。”
引着许如清先进了大奶奶的正房,一番寒暄后,人忙事多的大奶奶自然是嘱咐许如清到唐云暖的抱厦里坐坐,许如清也很知趣,起身不再相扰。
红豆便一路忐忑地陪着许如清进了唐云暖的抱厦,此刻唐云暖正专心致志为唐风和做一个松青累珠的扇坠子,唐风和是已经要了半月的,只说书院里人人都有一个,自己没有便矮了人半截似的。
唐风和哪里知道,那些扇坠子都是暖床的丫鬟所制,他没这等丫鬟,自然就也没这样的信物。
唐云暖却唯恐多生事耽误了唐风和读书,便只得硬着头皮做了。
许如清进屋的时候,唐云暖一分神,那银针便扎进了玉笋指头里,虽只有鲜血一星涌出,却也是十指连心的疼痛。
再抬头,却见许如清一瞬间冲了过来,捏住唐云暖的手,瞬间自自己身上扯一条手帕来。
一面包扎一边道歉:“是姐姐我来的不巧了,倒叫妹妹分心了,这指头上的伤可大可小,妹妹且要当心啊。”
唐云暖前世倒是听说过破伤风一类的病菌,但在古代,被针扎一下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怎么许如清的语气竟比红豆还要紧张,透着一股诡异亲热。
却也不动声色,只见许如清将头上硕大斗笠摘了下来,唐云暖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若说从前的许如清不过是唇口齿白的小家碧玉,如今倒生出些许妖孽气息了,十三四岁,正是少女最诱人的时节,或许也因破了身所以越发多了些许风清。
细挑的眉毛下一双脉脉含情的杏眼,眼角眉梢皆是灵动。红唇一点,微微笑时候才露出贝齿,让人心神荡漾。
更兼身上衣服素雅,映衬出许如清浓艳立体的五官,那一头青丝养了半年虽也没养多长,却取了一条染得同发色一样黑亮顺滑的生丝,将新长出的头发缠在一起,不过略取了几缕盘在头上做一个飞天髻。
另剩下的“头发”都披在肩膀上,稍一摆动便发丝轻散,自然到那头发若不是唐云暖亲自派人去剃的,她都不会留意到是假的。
许如清如风拂柳般地扶着唐云暖,令唐云暖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不好意思,即便她早感知到了许如清的来者不善。
她这一身虽然素气简单,却是用了心的。
头上染得乌黑的生丝是浸过桂花油跟碱水的,所以才有了头发那种柔顺感。
身上玉色衣裙外罩了一件混着银丝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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