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细眉,凤眼横着,周身的鲜艳绸缎即便是暗夜里也难掩光辉,再并上头上辉煌风簪,颈上水亮貂毛的围脖,不是田二奶奶又会是谁。
二奶奶嫁过来也不过十年,说起来,唐云暖穿越前也就是这个年纪。
所以她从来没怕过这个田二奶奶对决,只因在唐云暖看来,她从来就只是个年轻的古代妇人,即便手段多多,却也没什么可怕的。
唐云暖冷笑一声:“二婶这样锦衣夜行,竟不惧院子空旷,或有些幽魂游荡,撞上了夜里做噩梦吗?”
田二奶奶轻哼一声:“做人本来就辛苦,还要怕鬼,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唐云暖心知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先请郎中来看酒里有什么才是要紧。
田二奶奶却伸手拦住了唐云暖,即便是红豆,也恨得咬牙切齿:
“二奶奶这样拦阻姑娘,难道就不怕姑娘身子有个三场好歹,自己不得担待吗?”
唐云暖心里泛起一丝暖意,素日里并看不出这丫鬟有多忠心护主,此刻为了她敢这样跟主子这样针尖对麦芒,可见是真心忠心于她了。
但让唐云暖稍微放心的是,二奶奶敢于亲身过来探风声,可见那酒里下的药果然没有什么大碍,或者就是一般的迷药罢了。
若是鹤顶红或砒霜,田二奶奶才不会这样傻来看她毒发身亡,恐怕躲都躲不及呢。
眼见唐云暖已经有些昏意,田二奶奶便快人快语,唯恐唐云暖一会儿昏厥,听不到她要说的话。
“也不知道你老实的爹娘是怎样教出你这样心思细密的姑娘来,只是深宅大院里,若是嫡子压倒了庶子,庶子便只有受气挨打的份儿了,我并无心跟长房争个你死我活,只是想给你娘亲一个教训。”
唐云暖强挺着心力跟二奶奶对视,道:
“唐家虽然是朱门大户,却也从来没有什么长庶之分,我二叔虽然是庶子,但何曾受过长房打压?铺子仍旧是你们在开,吃穿用度仍是你们最好,二婶三番五次地陷害,竟不惜以人命相抗衡,可见你是真不怕阴司报应了。”
田二奶奶冷冷一笑,道一句:“什么报应天理,若真是苍天有眼,我田有蝶也就不是你二婶了。”
田二奶奶转身而去,红豆有些迷茫:“姑娘,二奶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唐云暖也正心下犯疑,二婶要给长房一个教训,该是冲着父亲来,如何次次都是针对母亲呢?
更深露中,却也不是想这样许多事的时候,后厨房眼看就要闹起来,宴席若散了,恐怕就要吵嚷起来,到那时定然是要个天翻地覆起来。
丫鬟投井,这在唐府乔宅,都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又是在冬至这样的大日子里,不知道明早太太要怎么闹腾呢。
唐风和人在前宅陪着老爷姑父用饭,唐云暖当下就让红豆往前宅去报信,红豆自然是不忍留唐云暖一人往斗春院走,唐云暖却异常坚持。
“你放心,我没有中毒,假如是中毒我哪还有力气跟你走这样远。你从后门绕到前府,一定要见到我哥哥,倘若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将所见所闻禀报给太太,我哥哥自会为我撑腰,即便是死,我也决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死,田二奶奶已经知道你知晓了这事,若是她下了狠心要折磨你,你再说什么都是强辩了。”
红豆落了泪,当下跪倒在地:“红豆知道姑娘是要保全我,您放心,我一定能找到风少爷来救姑娘。”
红豆走后,唐云暖已经头晕眼花,浑身燥热。
这厨房距离斗春院并不算远,她却步步难行。
此刻的后宅里少人走动,丫鬟婆子在明堂里当差地当差,偷懒地偷懒,唐云暖歪歪斜斜走了一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纠结难忍地踏上了月桥,斗春院的亭台楼阁就在眼前,唐云暖实在体力不支,脚筋一软,一头就要载到胭脂潭里。
忽然身后有风声袭来,一个有力的臂膀挽住了她,唐云暖仿佛闻到一股杏花香气。
这香气让她心生疑窦,眼皮却也很难睁开,只见到月夜下淡金色一抹袭到眼角,绸缎摩擦的声音就在耳边,仿佛还有环佩叮当。
她被酒中的药力已经折磨得有些恍惚,听得耳边有个男子惊呼一声:“你竟中了五石散(1)?”
唐云暖被那男子声音惊得有些失措,再看揽住自己的,竟然是个穿着淡金色华服的年少公子,十四五的年纪,却已经长得初见轮廓。
长发束金冠,冷凝着俊美的眉眼,目光却在暗夜中炯炯放光。
唐云暖虽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但冷不防被一个男子抱着,尤其她还被下了药,自然是一阵冷汗袭满全身。
艰难问了一句:“你是谁?”
这一句问话本该是充满防备的,却因唐云暖实在没了气力而愈加显得弱了声势。
男子笑意盈盈:“你住在这里?”
唐云暖挣扎要站稳脱离他的怀抱,男子也不强求,十分君子地脱身松开了手,可唐云暖稍微脱离了那男子的扶持,便又要瘫倒。
男子就只好再度出手相救,却是瞬间脱下了身上淡金色缂丝盘绣的华服挡着唐云暖的身子,再看唐云暖,却已经是昏睡得人事不省了。
男子绝美容颜瞥了瞥唐云暖:“倒也还不至于埋没了这院子。”
(1)五石散,是一种中药散剂,首先它有壮阳、强体力,治阳痿功效,也许对湿疮、溃疡还有少许治疗的功效,并在服用后可以让人性情亢奋,浑身燥热,身体肌肤的触觉变得高度敏感,要用寒食、喝温酒,脱衣裸袒,运动出汗等方式来发散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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