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的名号,是要给这位爷一条生路。您不想想,普通的人家,能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的赏钱吗?还不速速给我让路。”
这句话不说则已,一说的确让这地痞头子晕乎了,他得了人家的钱,有人提前通知他在这条路上劫一辆车上的药材跟绸缎,兴许还能捞到几两银子花花。可他这人一有买卖便头脑发热,也没问清楚这车上坐的是谁。
这永平府最近可是贵人多多,但就知府乔大人家一家就有京城的亲戚来投住,若是惹了他家的人,那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眼下这姑娘满嘴的京腔,说的都是官话,难不成就是……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眼见老大犯了嘀咕,就有那不怕死的手下撺掇:“大哥,您琢磨什么呢,那人可说了事成了给咱们十两银子呢,这到嘴边的肥鸭子您不吃楞给放生了?您不是打算让兄弟们跟您喝西北风吧。”
这话顺着北风影影绰绰地被唐云暖听个囫囵,唐云暖差点没气死,才刚她就有些疑心,原来果真是二婶憋了坏要来抢东西,真该把这伙劫道的擒住了扭送到太太跟前治她个罪。
唐云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再多出几两银子打发了这些人,就听见又有一个有些慵懒又漫不经心的男声响起:“你们想知道这车里的人是谁吗?”
这声音并不沉厚,应该是来自一个少年人。语速迟缓却有力,吐气如兰犹如钟磬长鸣在山谷,仿佛是前世在寺庙捐过一口钟,今世才能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她禁不住悄悄挑开车窗相望,雪下得越发大起来,街道都覆了一层薄薄的白,唐云暖眺目相望,却只见无人来往的街上站着几个粗衣烂衫的地痞,并不见有旁人。忽然听见身边红豆紫棠一同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目朝天,一脸红晕。
原来是那边屋顶上蹭地跳下一个美少年,墨绿色的素面杭绸直缀,却横着系在腰间,显见是常常动手干活并不方便才这样系着。下露出松枝色刻丝的阔腿裤子,一并塞进了棕色鹿绒布长靴里。
这一身的料子都不值钱,可那男子偏偏风骨挺拔,竟把这一身下等料子穿出了些倜傥的感觉,雪地看过去,竟像是一棵峰顶松柏。
实际上,那男子动作极为迅捷,唐云暖并没有看清他面容五官,只能看清衣着。她之所以断定他应该是个美少年,是从两个丫鬟惊叹跟呆滞的目光中。红豆跟紫棠是看到了少年没有跳下屋檐前的静态画面的,能让日日对着唐风和的两人花痴至此,那少年至少跟唐风和能算得上平分秋色了。
唐云暖是引以哥哥为傲的,能长得跟唐风和平分秋色,这一世她倒没见过。
少年落定在地上,鞋靴还激起地上一圈雪花,视觉效果很有气势。只是少年背对着唐云暖,唐云暖突然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古代人,有陌生男子出现一定要藏起来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脸,遂赶紧落下车窗。
那少年在车外道了一句:“这车里,是你们惹不起,也不该惹的人。”
那几个泼皮张口就要叫骂,嫌那少年碍事,遂冲了过去要动手开打。许大奶奶胆子小,紧紧拽住了唐云暖的手,车外紫棠跟红豆堇绯也是不时唏嘘惊叫,几下拳脚声音并着男子动手的呼喝声响起来,唐云暖暗暗听着,倒像是那少年占了上风。
果然不过一会儿,唐云暖就听见那地痞们跪地求饶的声音,心内一喜,就要差红豆去感谢那少年,却听见少年走近车来,恭谨道了一句:“小侄许如澈给姑母请安,让姑母跟表妹受惊了。”
许蕙娘有些欣喜:“是小澈,可伤到了没有。”
许如澈乃是许家长子嫡孙,许大奶奶听见车外厮打声本来就害怕,这一紧张,也不管顾唐云暖在车里,迅速挑轿帘相看。唐云暖并没有做好准备见这个表哥,再拦住母亲却也来不及了,轿帘这么一掀起便有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涌了进来,而车外行礼的许如澈刚好抬起了头,一双清目便跟唐云暖结结实实地对上了一眼。
唐云暖有些惊恐却也避之不及,那许如澈长发高高竖起,被那后身的几个地痞衬托地有如珠玉落在瓦石间,寒星般的一双眼看得唐云暖身上一冷,唐云暖望着表哥如澈的风姿凛然,心底惊叹一句——许家果然个个是美人尖子,如何自己就维持了前世的长相,一点没遗传来呢?
许如澈略笑了笑:“姑母好,表妹好。”遂朝唐云暖伸出手来,云暖不解其意,许如澈便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似乎是要她也伸手,唐云暖遂张开手掌横在许如澈的手下,忽觉手心一凉一沉,就有一粒银子块掉了她掌心,是他夺来了才刚被劫去的二两银子。
那银子块冰凉冰凉的,仿佛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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