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听得迷迷糊糊的,这好像是在说魏惜的生平?各种夸奖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地倾泻出来,像说魏惜这种早夭的孩子,一般就是伶俐聪明,孝顺听话,父母、邻居、亲戚、朋友都喜欢他,都觉得他好,若是没有早去,就会怎么怎么样。
魏宁听着,觉得这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魏惜。
不过他也晓得,这只是一种风俗。
说了十几分钟才算完,一个普通小孩的生平能编造出这么多的话,也不容易,魏宁心里替东老天记了一笔,觉得光这一点,他就不简单。
最后,东老天说。
“接你家去,享尽香火,父慈母爱,虽死有孝,阴司放行,魂兮归来——咯——”
声音拖得很长,穿透了黑暗,魏宁突然觉得一阵阴风从耳后根吹了过来,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什么——被东老先喊过来了?
到了这里,这场“接魂”的法事才算做完了,魏宁在东老先的示意下,跪在阿惜的坟前,磕了几个头,又上了香,等香烧到了一半的时候,那几个跟班就把坟头上的供桌、供品全都收了起来,背在背上,一行人开始往山下走去。
魏宁身体已经快虚脱了,走都有些走不动,那个拍了他一掌的年轻跟班就抓着他的手,借了把力给他,倒是让他稍微轻松了一点。
东老先在前头举起了一根竹竿子,上面吊着一个招魂幡,手里还时不时的摇一下那个引魂铃,“铃——铃铛、——”的声音洒在了路上,留在了槐树林里面。
黑黝黝的槐树林里,阴影重重。
魏宁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眼睛移开了,也许是他心里有鬼,他总觉得这个小队伍后面跟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尾随着队伍,在引魂铃的声音下,慢慢地聚集了起来。
身体虚弱,心里又惊惧,魏宁脸色青白,神情慌张,想跟前面的东老天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一个专门搞这些事的道师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都没说话,他一个普通人,难道就仅仅凭着一点胡乱猜疑,就说后面跟着一队鬼吗?
没准别个还以为他疑心生暗鬼——其实魏宁自己也这么觉得,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心理也就跟着变得不稳当起来。
等终于到了魏惜家门口,东老天,以及那几个跟班立刻到堂屋的灵堂前去开场做法事,魏宁实在撑不住了,跟魏三婶说了一声,让她找魏惜那一支里的沾亲带故的,帮着先当个亲人去抵一会儿。
做道场的时候,死者的至亲,是必须时时刻刻有一个站在道师边上,道师站着,他就站着,道师跪下,他也要跪下,这叫“随祭”。
魏宁回了房间,一头就栽倒在了床上,几乎是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在睡梦里面,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好多个白影子牢牢地抓住、压住、缠住,他害怕地想挣扎,却连动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白影子,把他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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