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陡然射进的天光,照亮了思过室中央颀长劲美的身影。
恭敬有礼,双手奉鞭,容云就静静地跪在那里。恪尽礼仪地现出自己应该被惩罚的地方,没有半分犹豫逃避,没有半分真气护体。
不得不说,无论已经有了怎样的抉择,容熙在推门看到容云的一刹那,还是身不由己地被触动了一下。
老实说,他并不意外容云会跪着等他,甚至他还准备了一些侮辱性的话,准备居高临下地刁难容云一下,然而,只一瞬间,他发现,那些原本轻贱人的话,对着容云他居然一句也说不出口。
触动他的,是容云自身传递而出的那种说不出的气质,或者,可以称那为一种独一无二的风度……
说实话,自从容云见到容熙,在容熙面前就几乎没有站过。容熙也见惯了容云乖巧恭敬地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然而,容云的跪礼,表达了他的敬意,表达了他的自责,却从未表达过他的卑贱。极尽严苛却更极尽优雅,不是卑贱,是一种教养。
或许,只有那些有眼无珠,又毫无见识的人,才会对容云的跪礼大放厥词吧。
但很显然,容熙不是这种人。
所以,容熙径直走过容云,坐在了思过室唯一的那把椅子上,一时没有说话。
安静地,一坐一跪……
容熙以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容云。
在看到容云膝下的铁链时,容熙眯了眯眼。
“奉鞭请罚”……?
容熙被自己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的这个词弄得愣了一下。为什么他会知道容云在“奉鞭请罚”?……不对,应该是为什么容云会懂得对他“奉鞭请罚”?……
……
想到这里,容熙忽然回忆起,当初,很久以前,他与景瑜谈论起天下江湖各家各派的门规家训时,在景瑜对未来孩子的一句宠腻的戏言之下,他怀着又“嫉妒”又期待的心情,但是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地写了一份家法。当时,景瑜看了之后,红着眼圈跟他说,如果他真敢这么对待他们未来的儿子,她就一辈子不理他了。而他只好陪笑说,家法严一些当然是吓唬孩子的,到时候适当放些水,既能教育孩子又能让孩子体会他父爱的包容,这叫恩威并施。景瑜这才原谅他。
而后,经历了种种事情,这本家法却因为一些阴差阳错、以及他自己都说不明的理由一直保留了下来。
十六年前,他把五岁的容云跟景瑜交给雪翁时,雪翁特意问他有没有家法。他当时也没有多想,索性就直接把那本家法给了雪翁……
是这样。
容熙轻敲着椅子的把手。
原来如此,难怪总觉得雪翁把容云教得这么符合心意……原来,根本就是按照他的家法调|教的……
这样的话,他真的是不明白雪翁的想法了。从雪翁把随身兵刃冰火锦都给了容云的情况来看,雪翁是相当喜欢徒孙的。既然这样,怎么可能用如此严苛的规矩来调|教徒孙……?
***
说起来,这个问题,不要说容熙想不明白,就连厉宁雪本人最初也没有想到:那个一开始被他认为是“麻烦”的孩子,会是如此的乖巧可爱,让他喜爱非常,甚至,心疼不已。
厉宁雪的想法,不好想象,却不难理解。
十六年前,厉宁雪从海外游历多年归来,难得地想打听一下天下大事,然而,没想到,他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劲爆到让他差点掀桌。
他当年一时兴起之下交的小朋友,与他当年一时兴起之下收的小徒弟,居然在国仇家恨之下,轰轰烈烈地相爱了一把,然后,留下了一笔乱七八糟的糊涂帐。
作为隐士,厉宁雪基本没有国家的概念。事情发生时,他完全不知情,事后,他不想为徒弟辩解什么,也不想为小友讨什么公道。
然而,厉宁雪没想到,当他找到容熙时,容熙不仅把重伤昏睡了许久的徒弟交给了他,居然还要把儿子也交给他抚养,还美其名曰什么,他是唯一可托付之人。
这下厉宁雪可有些愤怒了:这小子对他徒弟什么意思?……好吧,这个恩怨看来是理不清了,暂且不提,但是,儿子起码自己养好不好!他是隐士,他不会带孩子,他有他的学术追求,他很忙!
不过,虽然他与容熙有些相看两厌,但听了容熙随后的解释与对孩子的顾虑,厉宁雪不得不承认,容熙说的有一定道理。所以,最后他与容熙定下约定,答应了抚养容云。
说来,厉宁雪孑然一身,容云作为他的徒孙算是与他很亲近的隔辈人,厉宁雪当然并不讨厌容云,但是,这个五岁的小徒孙对他来说是个麻烦,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他真的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经验啊……
不说别的,就说草药一项,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培育草药,整理草药,观察草药生长,开发新的配方,等等等。
但是,既然他老人家答应了帮人养孩子,就也要教育好是不是……
好在,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容熙这小子现在不要说“教”了,连“养”都不养,“过”绝对是他这个“父”的了,他老人家作为“师”,只要“严”一些就不算“惰”了吧。
另外,容熙的担心顾虑不就是怕容云成为棋子被人利用么,他让容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就算完成任务了吧。而且,如果按照容熙他自己的家法教,他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满了吧。
……
说起雪翁老人家的性格,实在是与容熙大不相同。
容熙作为皇族嫡子,一国亲王,从小就在宫廷倾轧中长大,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本心与自由,保住自己的兄弟与爱情,绝对比普通人想象中的还要辛苦。所以,容熙通常不得不考虑很多事情。
而厉宁雪,他是隐士,他的性格豁达不羁,甚至有些不拘小节。当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研究上时,对其他的事情难免就有些考虑不周。甚至,可以说,他会做出一些好像没经过大脑的事情来,弄得最后他自己懊悔不已。
比如,最初,厉宁雪并没有考虑过徒孙在烈亲王府的五年是怎样生活的,也没有询问容云,便自顾自地确立了自己的“教育计划”:直接扔给容云一本严厉的家法与大量的功课,告诉容云,必须尽快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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