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然已通过了,应该是皆大欢喜。
崔嫣见妹子脸上无半点喜意,疑道:“可是调配职位方面,生了什么问题?”
崔妙见姐姐已猜中,也不多饶圈子:“苏哥哥由左军都督府司官选中拨入镇南卫,调去西南边陲补都事一职,邸报已到了苏家。驻扎淼惠,此去山高路远,山穷水恶,就是朝廷有假,无个三五年,都是难得回家一趟,且都事一职,虽武官头衔,处理之事皆是收发文稽察监印等杂碎条目,实在是委屈了苏哥哥,叫他如坐井之蛙,难施展拳脚……”讲到这里,已是越说越忿忿不平,两排贝齿咬得咯咯响。朝廷躺了也中箭,不清原委的人,倒还以为上面不是委任苏鉴淳去做官,而是将苏鉴淳流放了。
崔嫣默默听了在耳里,待妹子抱怨完毕,道:“妙儿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崔妙见她处事越来越不拐弯了,也开门见山道:“初儿姐姐不会不觉得,甄侍郎同这事完全无干系吧?”
甄家看中崔嫣,必要先除了苏崔婚约。当朝风气较旧世开放,对于女子的束缚有一定改观,昔年男女结亲,不管是哪一方退要求退亲,皆是女子这边不讨好。而开国帝祖建立社稷后,律法明文规定,男方这边有三况,纵是双方不提,也会有官媒酌情介入,协帮解除婚事,女方身价也不必因此受贬,从此重梳鬓婵,复聘夫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况,其一乃男方长年身染传染不治恶疾,其二乃男方犯下不容于世的啷当重罪,第三条则是男方于成亲之前长期远离家乡,逾过规定年限。
旧朝对女子重婚再嫁之事十分严苛,寡妇几无再嫁可能,在室女一经退亲即再嫁艰辛。这三条律法的由来,只因开国初端,战火连绵,天灾地瘟,折磨苍生,一时户籍人数激降,遗留诸多丧夫丧父的寡妇孤女,为振兴人口,优化后辈,先帝方制订了一些宽待女子的条例,以此推动坊间生育,也顺理将不少禁锢于牌坊与不公婚约的妇人解救而出,倒也是美事一桩,经历数朝几代,便衍生整合为这三条正正规规的金科律例了。
崔嫣现下为与朝廷官方衙署签订的官宅仕女,无法在此期间成婚,苏鉴淳若是去了淼惠,按照军令,起码三年不得回乡,便已超过法例规定年数。那么崔家若提退亲,于情于理于法,都是自然而然,无人会有半句怨尤之词。
这条婚姻律法乃先帝爷首创独颁,虽只是厚部律法中不起眼的一条,几代以来,却为不少受无奈姻亲桎梏的妇人逃离枷锁,崔家姊妹自然知道。
崔嫣念到那日甄世万说的话:“苏家之事,我会解决。”兵部执掌军卫的选授升调,苏鉴淳谋官之事一直久久无信,恰是这个时候被选了上去,崔妙与自己都知道内情的,怎能不生出猜疑?
这种暗箱操作小手段对于京内的一名权臣高官来说,算得了什么,纵是被人揭发了,也不过笑话苏家倒霉罢了,可他如今他身系尚书钱鹏之事,若是传了出去,怕不是件好事。
崔嫣见二妹已有些火烧眉的势头,不禁也是暗叹,面前人比自己更像是苏鉴淳的未婚妻子百倍有余,想了又想,只道:“老爷如今得了圣上恩典,正在休沐告假之期,侍郎官位已除,手上哪还有职权。”
崔妙听了这场面话,脸色一变,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气,仅忍住不发,冷冷一笑:
“我向来觉得姐姐变得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原来是变铁了心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姐姐何必替甄家说这些好话?这甄老爷确是暂时去了职,但官场旧僚私情岂能就此断干净了?况且连十三王爷都能在太后面前为他说好话,洛郡夫人开口求个人,王爷家的管事忙不迭来了彭城帮忙,不过是一名小小武举人调了去边城,那位甄大人又岂能费什么太大气力?初儿姐姐与苏哥哥感情再是不睦,毕竟也是有亲事的,苏哥哥如今前程堪忧,姐姐也不必为了个才侍奉几月的主子,便这样落井下石吧!”
崔妙着急,话越说越离谱,崔嫣再是稳得住,也不免生了几分心气。
她并不怪崔妙为了苏鉴淳说自己铁石心肠,毕竟自己现下确实是对甄世万抱有私心。
只是正如她所言,苏鉴淳终归是自己的未婚夫婿,由崔妙急嚷出头,就连最后一丝颜面也是不愿给自己了,这样想来,崔嫣盯了崔妙一双满是不屑与气怨的妙丽杏仁眸,忍不住反唇相讥:
“若真如此,苏家与我的亲事便能解决,难道不是妹子期盼的?苏鉴淳去往边关戌职,不过三五载,妹子等得起的。纵是两地相思难捱,依妹子的能耐与胆量,撇了礼法,为郎夜奔,又算什么。”
宣纸上取代旧诗的是:
春季恰逢会试节,夏日收心避暑天,秋又凉爽冬夜长,不如开卷待新年。
崔嫣多病时,闺中无事,除却听二妹崔妙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同外头的花花世界,便只有靠读书写字打发光阴,积下的纸张装了成箱累椟,练久了风靡于时下闺中女郎的梅花小楷,又去临摹隶书与魏碑,故长年练下的一手字倒是出众。
甄廷晖将那宣纸暗暗塞入下头的抽屉内,暗地又多生了几分喜滋滋,婶婶到底不曾看错人,小妮子字漂亮,又不缺文墨,日后教育儿女怕也不用自己操心了,虽新改之诗句句讽笑自己,还是忍不住诞脸凑拢道:“嫣儿,我不过就是想瞧瞧你病好了没,你这还看不出来?我哪有什么诗作给婶婶看啊,你写这些岂不是诌人么。”
崔嫣见他服了软,也不多说,只躬身道:“既是如此,那小奴就不扰少爷了。”甄廷胡这才瞧出她是故意存了作弄心,将她手臂一抓,道:“好哇,你这小妮胆子倒越来越大了!”
崔嫣见他又开始拉扯,念起他与沉珠那日之事,面色一黯。甄廷晖瞧见,脱了手,稳住脸,道:“我知道你是为假山那事还在记恨我,你说说,要怎么样你才不气?”
崔嫣料不到甄廷晖变了个人一般,待自己居然这样客气,还讲起分寸来,不免有点吃惊。甄廷晖见她不语,脸色尚未回暖,脑光一现,背了手,略弯了腰身,正与她脸蛋相对,笑道:“不如我同你说个笑话,保准你乐开怀,若是笑出来,便不准再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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