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处,我今日就在院子内的偏厢过夜,有何事情,马上叫我。”
崔嫣默想这甄侍郎果然如外界所言,奉嫂如母,长侍不休,瞧他一个人在外厅守了半天,也未曾叫个下人来陪,倒是怪冷清,眼脸下已罩了一圈青影,蓦地微微一漾。
回了竹床上,崔嫣莫名觉得方才不踏实的感觉都没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也一点点消磨去,身子一松弛,便半倚着睡了过去,这一觉,竟睡到了天光微青。
双目一睁,见窗外已有了亮色,她定了定神,头脑尚懵便扒开帘冲进内帏,才知甄氏下半夜醒来过一遭,早就服了药,不免有些自责,拉了景嬷嬷到外头碎声道:“景嬷嬷,你怎的也不喊我一声。”
景嬷嬷见她倒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主儿,不免笑了笑,道:“我见你睡得酣甜,也懒得去唤你了,就是喝个药的事儿,喝完便又睡下了,这一夜安泰得很……要不,你先去洗漱一番,再过半个时辰天就差不多亮了,你到时打盆热水进来,给夫人漱口洗脸。”
崔嫣得了任务,心中释然了些,退了出去,回了自己屋内先拾掇了一番,换了套衣衫,见天色破晓,端了铜盆欲下灶去打水,走过天井,却被一处窗棂飘出的融融灯火勾住视线,那屋子在甄氏卧房边上的第三间,恰恰是甄世万逗留过夜的偏厢房。现下不过卯时两刻未逾,他屋内已亮了烛火,似是已起身了。
崔嫣见那屋门咯吱一声打开,一副已整装完毕的身影径直出了门。甄世万本沿着回廊朝甄氏檐下走去,无意一偏头,见天井静谧无声,四下无人,廊柱上夜行灯火也暗了下去,半空尚悬浮着几丝沁凉雾气,中庭立着个女郎,樱色交颈襦衫,六幅月华长裙,一捏儿纤躯柳条儿,手扶脸盆,搁在腰间,容色在似明非暗的晨光中若隐若现,罩着一层氤氲,竟有股子迷迷蒙蒙的美态,登脑中还搁楞一下,暗忖这府上哪来这么个丫鬟?再一细看,原是换了身着装的崔嫣,不由驻了足。
崔嫣亦抬眼望去,见这甄世万正立于廊下,侧颈望来,正与其对视,只得在原地,微微屈膝,行礼道:“老爷。”
甄世万隔了一两丈在那头道:“正准备去问一问,夫人早上情形如何?”崔嫣忙道:“小奴出来时,尚在睡觉,气色吐息都还恬静安稳。”甄世万略一点头,道:“嗯,再过一个时辰服早药时,记得拿些蜜饯送药,昨日半夜夫人禁不得苦,胃食倒流,差点儿呕了出来。”
崔嫣一惊,昨日半夜竟连甄世万都起身了,莫不就剩自己这本该侍候在旁的奉药仕女睡死了过去?顿面色又白又赤,心中惭愧,说不出话来,支吾道:“小奴……失职了。”
却听甄世万同那景嬷嬷一样的言语:“你同景嬷嬷轮换守着夫人,彼时正是景嬷嬷看护夫人,恐她也是觉无谓,才未唤醒你,毋庸自责。”说着便抬脚出了院门。
甄世万只随口一说,却是字句听进了崔嫣心底,这话与景嬷嬷先前说的并无大异,却又好像是从未听过的新鲜,说不得的一股流渠在胸腔内涌动,只觉这略有些沁凉的春季清晨,竟有些莫名的肢体暖暖。
晨光一现,崔嫣开始与景嬷嬷一同伺候甄夫人起身梳洗兼喂药。
那甄氏本是吃得了苦之人,但疴积渐沉,服的药亦越来越凶猛厚重,近段日子正在服一剂方子,崔嫣听闻是朝廷特地委派一名太医院的御医亲自来彭城为甄氏诊断后开的方子。这药虽有些控制病情的疗效,却苦不堪言,甄氏病了许久脾胃本就十分虚弱,稍一刺激便会恶心犯呕。
崔嫣伏侍吃药时,虽遵着甄世万的嘱咐加了一点冰糖与两颗蜜饯,但甄氏仍是背腰一弯,朝痰盂里吐出几口酸水,面色极是难受。她背地舀了一点汤药,吐了舌尖舔了一舔,果真确实恨不能将早饭呕出来,又甚是冲喉,长年定时服用确实也不是个滋味,时日久了,也不知会不会把味觉磨没了。又念到自己大病初愈每日服药调理时,赵太公告诉过自己一个压苦的不外传小方,便是将一定剂量的薄荷叶、大红枣、老姜等物碾磨成粉兑入蜂蜜凝固,晒置成型,就药服食有校味奇效,且不会篡夺或降低药效。彼时自己嫌麻烦,并未用这个方子,如今看来,倒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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