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代》。
听到这庄严悠长的国歌,男女军官们都低下了头,站直了身子。国歌完后,是副官凄婉的声音:“我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阁下,陆军中将的独生儿子三鲜少佐,近日为天皇陛下玉碎了,请大家志哀!”
一片低垂的后脑勺,有如一片沉重的铅云。
“迎接玉灰!”
《君之代》重新响起,歌声中,满面悲戚的松尾低着头,颈项上挂着三鲜少佐的骨灰盒,双手捧着盒子的边缘,卫兵紧跟着他,踏着厚厚的毛毯,二人无声地一步一步向中将走去。
“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 砂砾成岩兮,遍生青苔; 长治久安兮,国富民泰。”
终于走到了司令官阁下眼前,松尾不敢看恩师一眼,而是低着头,慢慢取上颈项上的内骨灰盒,挂在陆军中将颈脖上。
现在,十八岁的儿子,就全在这小小的骨灰盒里了。
许是想起了儿子小时的调皮可爱?想起了嘴唇上胡须刚冒出来的儿子,那狂放而自傲的豪情壮志?还是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子,得到这个噩耗后悲痛的情景?
已不再年轻的中将脸色苍白,身板挺得笔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化为一抹轻烟的儿子……
而一边躬身悲恸的松尾,则有些恼怒的轻轻扭着自已的颈脖。这鬼骨灰盒子,还有点重呢,吊得本队长极不舒服。
隔了很久,中将的眼睛一红,几粒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朝觐完毕,松尾逃难似的逃离了恩师。现在,他还得到鬼门关上走一趟,去朝觐北平的特务机关长片岗大佐。
按军阶,他归驻屯军司令部管理;可按职务和工作性质,他得接受片岗的直接领导。
虽然都是大佐,然而,片岗是替天皇陛下的管马官,也就成了皇亲国戚,宗室血统。要不然,一个大佐,要领导无数个平级的同行,怎能让这些大佐都在自已面前俯首听命呢?
如果说,驻屯军的司令部,是一个标准的战地指挥所;那么,北平的特务机关,就是不折不扣的鬼门关了。
一跨进那扇著名的大门,连贵为宪兵队长的松尾,也感到漫天的霾云和阴森,迎面扑来。
一路上遇到的男女老少,个个行色匆忙,身影诡秘,让人毛骨悚然。
嗵嗵嗵!
一个小个子男人率着一队便衣匆忙跑过,人人的右手都插在自已的裤兜里。下楼梯时,不是顺台阶而下,而是性急地屁股一抬,骑着光滑的栏杆盘旋而下。
嗖嗖嗖!
一行人飞贼一般,顺着已被人的胯裆擦磨得光亮照人的大弯角铁栏杆,鱼贯扑来,让人躲避不及,成为恐怖一景。
啊!
啊啊!
啊!
啪啪!
啪啪!
啪!
“你的,说不说的?快说的!”
惨叫声鞭挞声和逼供声,隐隐约约的传来,荡漾在空气中,令所有的人浑身一激灵,低眉顺嘴,急步而行。
上了三楼,卫兵向松尾敬礼:“松尾大佐,请交出你的武器。”,中将已事先通知了片岗,所以,卫兵很轻易就认出了臂章上挂着大佐军阶的宪兵队长。
松尾只得又掏出王八盒子递过,就欲向里走。
然而,卫兵拦住了他,而是迅速地双手一滑,在他周身上下拍打摸捏后,才站起来说:“现在跟我走吧,大佐。自从你跨进了这座楼门,一路上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军事秘密,明白么?”
松尾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从后面瞅着卫兵臂章上的一等兵军阶,真想大骂他一顿:“你妈拉个巴子算老几?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等兵,竟然敢来教训一位身经百战的皇军大佐,你小子想挨揍是不?”
然而,溜出他嘴巴的话却是:“谢谢提醒,我明白了。”
这是什么地方?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北平特务机关大楼啊!多少暗无天日的龌龊勾当在这儿策划;多少漆黑一团的凶残陷害在这儿布置;多少震惊公众的阴谋诡计从这儿策划……
松尾还依稀记得,驻屯军某某师团下的一个联队长井野大佐,据说是与日本国内的反战同盟有联系,突然有一天被片岗召见,再没回来。
一个手握兵权的联队长啊,大日本皇军的陆军大佐啊,跨进了这幢黑黝黝的大楼,就此生死不明。无人敢于追问,无人敢于搜寻,就连大佐的上级也被蒙在鼓中,茫茫然不知其所云。
这不是名符其实的鬼门关么?
在一道棕色铁门前,卫兵停下来推开它:“大佐,请!”,松尾进去,一双锐利的眼睛立刻紧紧扼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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