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抱镜梳妆原本就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境况，纵使美人双目无神，倒也是另一番风情。
明凤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佩盈替自己梳理着一头柔顺的长发，对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发呆，连佩盈不小心梳断了几根头发扯痛了头皮也未曾发觉。她原以为自己会噩梦连连，然后大病一场，没想到竟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说不怕是骗人的，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遇见过那样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的眼睛……不，不能再想了。
“四姑娘？四姑娘？！”佩盈用力地摇了摇她的手臂。
明凤骤然回神，“怎么了？”
佩盈长得清秀，眉心微微一蹙自有惹人怜惜之态，“四姑娘自昨日从周宅回来便心神恍惚，是不是因为周少帅那件事？昨儿四姑娘不是已经让周少帅应承了么？虽然老爷说要等到典礼当天见了少帅才肯同意，但是少帅那般的人，必定是说到做到的，四姑娘也不必为此担心。”
“我知道。”明凤捋了捋长发，再看镜中的自己，轻轻地叹息。
“四姑娘回来香城都好些天了，要不佩盈陪您到百货公司逛逛去？这几天四姑娘肯定把自己压太紧了。”佩盈热心地提议，红扑扑的脸上好像涂了胭脂似地，甜美可人。
本是无意出门的，可见佩盈满腔热情明凤也不好推脱，只好点头。
香城的百货公司实际上也不外乎是出售一些外国进口的高档货品，但如果说要买些精致的手工制品还是得到巷子里的老铺去瞧瞧，在国外看多了西洋人的玩意，明凤倒是喜欢起这些手工制的东西了。出了门佩盈也没像在宅子里那么拘谨，渐渐地也放开胸怀，跟明凤有说有笑的，霎时间好像回到了明凤前往法兰西之前的日子，她们就像这世上最要好的姐妹，手挽着手走遍这大街小巷。
香城里有一条很古老的巷子，明清时期是著名的花楼街，后来生意慢慢地萧条，老板撤离，这芳华巷也就没落了下来，因为曾经是不正当的声色场所，许多人嫌这里不干净都不愿意住在这里，只有那些穷得实在没有办法的人才会被迫选择居住在此，不少人存够了钱纷纷离开，唯恐多住上一天便会大祸临头似地。
在芳华巷最深处有一家铺窄小的旗袍店，外面挂着的店名早就已经花了，边角的位置滴着水，店铺外头的地还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泼出来的水，明凤却毫不嫌弃地拉着佩盈走了进去，铺面一如所料的简陋残旧，柜台上连人影都不见，可明凤竟是笑了，用力地敲了柜台两下。
“咚咚咚”的声响由远而近，纤瘦的中年女人匆匆忙忙地从楼梯上下来，一边下楼一边扣着旗袍上的绣扣，细长的脖颈微微仰着，嘴里小声嘀咕，“什么人呐，大清早的就……咦？”女人忽然小跑着下来，满目的惊讶，“这是……四姑娘？”
明凤抿唇轻笑着点头，“范姨，许久不见了。”
“哎哟，都好几年没见你了，出落得沉鱼落雁似地，我都几乎认不出你来了，来来来，快先坐下说话。”范母熟稔地招呼着，手脚麻利的把柜台上的碎布一股脑的塞到抽屉里，从架子上拿下一套紫砂茶具，把放在柜子最里面的那盅茶叶拿出来倒了进去，“我听绿婷说你这些年去了法兰西读书，还以为没那么快能回来呢，绿婷早晨才刚出门上班去了，到下午才能回来呢。”
明凤正要坐下，佩盈便稍微拦了拦，那椅子实在破旧，明凤却不以为然地拨了回去，安然落座。
“原本是没想着这么早回来的，可是爸爸年纪大了，我便想着早些回来给爸爸卸下担子。范姨您呢？这些年还好吗？绿婷她考上大学了吗？”
说到自己的女儿范母眼睛都发亮了起来，满足地笑，“没呐，哪有那么好的命水，不过幸好她也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在一间小商行里给人打字呢，收入还不错，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绿婷这么个女儿了。”
“绿婷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明凤眯着眼睛笑，接过范母递来的茶，后面的佩盈动了一下想要拦，动作忽的又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伸过去。
“其实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范姨您的。”
范母咧嘴一笑，“是想要做旗袍是吧，就知道你这点小心思，过来吧，给你量量身。”
明凤也笑了起来，本还想着过几日再来拜访的，可今日既然出来了，便顺道过来看看了。她张开双手让范母为她测量尺寸，还不忘带着三分撒娇、七分实话的语气说：“那些小姐们都不知道，范姨做的旗袍可比外头那些精致多了，什么锦绣坊云锦庄的，怎么能跟范姨您的手艺比呢。”
闻言，佩盈这才悄悄地开始打量眼前这妇人的装扮，妇人穿得是极简单的一件深灰色的棉质旗袍，乍看之下与普通人家穿的无异，可在高领领口处变可见不同，领口绣扣的位置修了一朵绽开的昙，小小的，若不留意只以为那是绣扣，雪白的昙在深灰的棉质料子上绽放，佩盈也略懂刺绣，其劈丝细致，绒面的花型颇具实感，不是一支独步的湘绣又是什么呢？
量好了尺寸又商量好了样式，明凤从包里拿出钱塞到范母手里，“范姨，这旗袍我也不是特急着穿，所以您也别太赶了，这些钱您先收下买最好的料子……”
范母马上推回去，“太多了，够买好几丈上好的真丝料子了。”
明凤又推到她手里，“范姨，您先收着，只怕到时候还不够呢。”
两人推托了一下，范母最后还是把钱收了，说是到时候剩下了就给她送回去，明凤只是笑笑，不答话。
出了店稍微走远了，佩盈才问：“四姑娘，你刚才给的那些钱可以到云锦庄买三四件做工最佳的旗袍了，怎么……”
明凤站住脚，回头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
“你懂的。”
出了芳华巷便是一条直通往中心区的街道，越往外走就越是繁华，满目的华丽耀眼与方才在芳华巷里所见可谓天差地别，她叹了口气，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与齐海平约定的时间了，打发佩盈先回去，招了辆黄包车径自往南陵饭店去。
还没走近南陵饭店，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就被两个军人用力的推了出来，差点撞上明凤，明凤平素也不是好事的人，避开之后加快脚步赶紧离开。
男人扑过去抱住军人的脚，声泪俱下，“大人我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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