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凳之上,一身火红霞披包裹纤宜身子,青丝拖地,喜婆白胖的手执起木梳走至她身旁,木梳穿过青丝,缓慢而下。
“一梳,举案齐眉。”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上半抽出,再由上梳下。
“二梳,百子千孙。”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下抽出,再由上梳下。
“三梳,白头偕老。”
话语落,木梳至青丝下抽出,再由上梳下。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话语落,木梳已到发根,轻轻由发尾滑落,身边丫鬟接过,递来另一把木梳。
喜婆接过执起木梳,白胖的手扫过青丝,发髻高高挽起,火凤金叉插髻,凤冠高挂,火红珠帘遮挡白皙光滑的额迹。
“小姐,请抬头。”胭脂清扫过秀挺的鼻,轻擦脸瑕,白皙中露出淡淡的粉,有如那三月的桃花。
“小姐,请启唇。”红纸当中折,轻放于唇缝,粉色樱唇抿起,粉色的唇瓣在松开之时,有于含苞释放的玫瑰花瓣绽放开来,娇艳,散着芬芳。
喜婆伸手接过喜帕,妆点精致的脸上满是喜色:“新娘子可真漂亮,等嫁过去还不迷的夫家晕头。”
娇艳樱唇轻轻翘起,喜帕盖下,挡去若有若无的笑,也挡去一切明艳的阳光,最终被黑暗所取代,自此,命运的齿轮扭转,她的人生悠悠变色。
“新娘子准备好了!”
“新娘子准备好了!”
“新娘子准备好了!”
一声高吭尖锐响起,引来屋外一遍遍的重复,由远至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如同回音。
圆凳上安静的人在两旁丫鬟的馋扶下缓缓而起,一身火红和这屋子行成一色,融入其中。
屋外,一声敲门声传来,紧接而至的是丫鬟的声音:“吉时已到。”喜婆绕过丫鬟蹙近轻声到:“小姐,吉时已到。”
“……嗯!”喜帕下的头轻点,唰的一声,宽袖抽出收回于身前交叠,莲步微移,喜袍浮动翻转,在半空划下一道绝美红弧,缓缓的一丝丝落于脚下,丝丝娄娄,蔓衍于身后地毯之上。瞬间的侧转却美如昙花一刹那,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得了准,喜婆白胖的手缠上红衣包裹下的纤腕:“小姐,开走了,注意脚下。”
身后丫鬟分为两排一字排来一步一渡的跟在身后,微微颔首。
“小姐,抬脚跨栏。”随着一声吱咋声传来,她微微低头,透过喜帕之下的缝隙看着脚前那熟悉的门槛,抬起莲足,裙摆微动,象征喜气的红色绣鞋稍稍由裙下探头,迈过门槛落下,也正是在这时,手臂一松一重,不同的触感让她知道,馋扶着自己的人换了,落于半空的脚停顿半刻,须于缓缓落下,迈过门槛不在迟疑,朝着前方而去。
“你……”手臂上的力道猛地加重:“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轻柔的女声包含着太多复杂情愫。
担忧,焦急,迟疑,苦涩,甚至有着期待。
“只要你说一声不,今天就是一场梦。”握着手臂的手冰凉一片,随着等待而微微颤抖。
红袍下的人未动分豪,任凭手臂被不断加力的握住,隐隐的刺痛竟是换不来一个皱眉。
“小姐,外面已经来接人了,吉时过了不吉利。”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愫。
“……无名……”随着一声复杂的呢喃,紧握的手无力的滑落,擦肩而过的红色锻带划过冰凉的手,站在那里的人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聚闲山庄”的大门外,数十人高高坐于马上,即使在这大喜的日子面色仍不见一丝松动,目不斜视的眼紧盯那一身嫁裳的人上马,直至火红的身影消失在软轿之中。
“回。”带头的人一拂袖,软轿抬起。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占据了整个大街的中央,两旁拥挤的人群正看着热闹,不时交头接耳。
壮观的迎亲队,数十人坐于高马之上,神色萧穆严谨,一看就是大好人家,却独独少了一人——新郎。
如此壮观的迎亲却少了那同样一身喜气的新郎。
围观的四周却无一人说些什么,只是抬着头,一脸羡慕的看着那大红花轿,口中喃喃着:“好福气啊,好福气啊。”
那个女子不怀春,那个女子不做梦,能嫁给那个人,便是福气了,其他都是其次。
清风瞭过花轿,红色莲步被风吹起,喜帕随之荡开,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微露,只是瞬间,却让让人惊叹。
是谁说,女子成亲那天,便是一生最美的瞬间……
突然,一个身影飞身而过,稳稳落于花轿之前,那人长身而立,白色长袍随着落下的瞬间飘起,青丝遮住了双眼,那人却全然不去在意,一双眼只是仅仅盯着那花轿,似是只有这样就可以看见那轿中之人。
那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迎亲的队伍却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而乱了开来,坐在马上的人面色胚变,迅速围了过来,数十匹马围成一群,把花轿和那人围在其中。
“啊,柳少主。”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眼尖的认出了那突然出现的人,四周立刻变的骚动。
随着那声惊呼传来,作于花轿上的人动了动,喜帕下的美眸猛的睁大,背脊僵硬,伸出的手快速掀开轿帘,喜帕掀开,正对上那双沉痛的眼,漆黑一片,其中有着一道模糊的身影,不用细看她也知道是谁,因为从未改变过,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正如同那人轻柔却异常坚定的话语——你没有亲人我就当你的亲人,永远的。
“……扶风……”那人在看见她时,漆黑的眼中惊喜一闪而过,声音有些嘶哑。
她迎着那人的眼低着唤道:“少主。”
一如每一次的平淡。
听了那声‘少主’,那人神色暗了几分,再抬头看着那花轿上一身红衣的人,惊喜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伤痛,是难以置信。
“就不能不嫁?”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丝祈求。
“不能。”斩钉载铁的回答。
“是么!”似是早已料到般,那人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再抬头之时直直的看着她:“我只问你一事,你可有喜欢过我,哪怕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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