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梦

是个稀罕物，而郭子轶的手枪更是大有来头，这是执行任务出色，蒋委员长亲自赠予的，德制鲁格手枪。这种手枪即使是国军高级将领也未必拥有，因此出现在金大牙手上十分扎眼。

    不久，在将军山一带集结了大量国军野战部队，带队的是戴笠特别委任的剿匪专员，龚新。龚新与郭子轶共事多年，听闻战友被土匪所杀，悲愤之情可想而知。一上午的功夫，龚新的人马就攻入了山寨，大当家胡麻子被迫击炮炸死，已是面目全非，二哥金大牙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龚新面前。

    “手枪从哪儿弄来的？”

    “自打干这一行起，就知道有这一天，爷们儿不含糊，那个当官的是我杀的，枪是我抢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龚新拿着从金大牙身上搜出来的青天白日勋章，抑制不住怒火，朝着下体就是一脚：

    “说！还有一张地图呢！”

    金大牙捂着小腹，满脸通红——“扔了！”

    龚新扣动扳机，结束这这罪恶的一生。

    “传令下去，全力搜山！寻找地图！”

    部队一直找到晚上，无功而返，在询问了被生擒的其他山匪后，龚新才知道那张地图早就被金大牙撕得粉碎。一怒之下，龚新竟将俘获的几十名山匪连同压寨的女人全部枪毙。这一举动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震慑，其他寨子里的土匪吓得几天之内散的无影无踪，常德附近太平了好几年。不仅是土匪，连着周围的乡里都陷入恐慌，生怕匪事牵连到自己。龚新并没有将剿匪扩张下去，而是拿着郭子轶的遗物连夜赶回了重庆。

    “岂有此理！子轶的死，他余程万要负责，要负全责！”戴笠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向龚新怒吼着。办公桌上摆着青天白日勋章和郭子轶的鲁格手枪。

    “我这就去见委座！”说着，戴笠夺门而出，龚新擦了擦冷汗。

    总统室内，戴笠愤愤地向蒋介石陈述着所发生的一切。蒋介石听后，失去了镇静。

    “余程万该死！丢了常德不说，还毁我‘银库’，我要杀他的头！”蒋介石操着浓重的奉化口音吼道。

    “你去起草电报：常德失守，余程万擅离阵地，未尽守土保民之责，死罪！立即缉拿，押回重庆，我要亲自审问！”

    “是。”戴笠应声而退。

    余程万死战日寇反遭军法的消息迅速传开，大多人难以接受，为余请愿的队伍在各地游行集会，闹得沸沸扬扬。蒋介石迫于压力，将余程万由死刑改为监禁2年，之后又在部下的求情下，提前释放。然而，余程万因常德一役再未受到蒋介石的器重，逐渐淡出政治舞台，后移居香港，晚景凄凉，在1955年死于警匪混战。

    他到死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失势不在失常德，而在丢子轶！

    周觉民那天跑下山后，丢了魂似地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慢慢清醒，摸回了老家秀水村。从那以后，周觉民几乎每晚都能梦到枪杀郭子轶的情景，每晚都在勋章、地图、血书的梦境中惊醒，持续了近半年，才慢慢恢复，但是间歇性的噩梦和头痛却伴随了周觉民一生，梦中场景还总是那一个。

    当过土匪，杀过抗日战士的周觉民怕连累家小，一直没敢娶亲，直到解放以后，从隔壁村找了个姑娘结的婚，第二年就得了个儿子，起名周志仁。文革时候，周觉民被红卫兵翻出了以前的旧账，两口子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75年前后双双去世。

    那时候，周志仁已是20多岁的小伙子了，从小做噩梦，和周觉民做一样的梦。平时挺正常的，可噩梦之后就会头疼，有时疼起来，一两天睡不着觉，害起病，还经常神志恍惚，村里的姑娘见着都躲，哪有人愿意嫁他。后来改革开放，湖南这边条件好一些，外地姑娘嫁进来，周志仁就找了个外省的，结婚生子，这便有了周友军。

    周友军3岁那年，周志仁病发，走山路，坠落摔死了。周友军的母亲本想改嫁，可带着孩子谁肯要呢？正巧89年余复国回乡，得知此事，便把周友军带走了，后又改名叫余友军。

    故事讲完了，周守信吐口烟，看看日头，已是夕阳西下。

    “孩子，今儿就留下吧，我一会儿到村头给你整两个好菜。”

    “叔爷爷，不麻烦了，我心头的疙瘩总算解开了，姓甚名谁的，也弄清楚了。就不打扰了。”

    周守信再三挽留，也没留住，便起身送余友军出门。

    “对了，叔爷爷，您刚才说，这龚新打土匪是为了找回那张地图，可那不是常德城防图吗？这国军都光复常德了，这图还那么重要吗？又搜山，有杀人的。”余友军入了迷，出门还在想这故事里的情节。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段事儿传到我这儿，也经过好几手，究竟当年发生了啥，就保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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