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发着牢骚,借此让自己保持清醒,扶着木门,跌跌撞撞地走洗手间,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床铺上。
过了好一阵。这种发烧一样的状态才潮落般退去。之后,我发觉脑子里存在硬物的感觉变得微弱了,可是,当我集中精力的时候,这块硬物的存在感更加清晰。它就像是我的第二个脑子,同时用两个大脑同时进行思考,或者交替思考,这是一种极为新鲜的体验。
保存在“脑硬体”中的,自己从黑暗中醒来至在手术中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如同放映机的影像。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中。
我被从某个罐状容器中取出来,应该是病院的医生为我注射了名为K19的不知名药剂,然后送上手术台。他们在我的身上取了一些样本,并且谈及“剧本”、“特例”、“LCL”、“异性病毒因子”等等专有名词——这些名词所代表的意义都十分重要。
我有些害怕自己会想到某个答案,但它已经不由自主地在思维中浮现了——我被从镇子转送到医院后。被当作特殊的病人,参与到某种人体实验当中。在这个实验里。我的记忆被限制,修改,就像玩了一场真实的游戏——我在中央公国里的所有记忆,都是在被称为“末日幻境”的虚拟现实中产生的,可我在“醒来”之前无法理解,即便醒来之后,也难以相信。
这个“末日幻境”实在太过真实了,真实到根本无法想象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就算产生了这样的认知,我仍旧深深疑惑,我在中央公国里,在统治局里遭遇的那些事物和人们,我所爱着的耳语者,咲夜、八景、白井、森野和近江,他们都是虚假的吗?关于他们的记忆和感情,也都是虚假的吗?
关于末日的预言。
拯救世界的时间机器“命运石之门”。
世界线理论。
这些反复被系色和桃乐丝两人提起的“理论”和“概念”,也都是虚假的吗?
那么,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上浮”,亦即让我在当前这个“现实”中醒来,谈及这些概念和理论,让我去寻找“人格保存装置”、“精神统合装置”和“命运石之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明白,系色和桃乐丝为什么会惊鸿一瞥地出现在那个世界,为什么突然让我醒来——对于病院方的实验人员来说,我的“上浮”同样不在计划之中——当然,我很高兴自己拿回了“保存在特殊因子深处的记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能够理解系色和桃乐丝所做的事情的必要性。
而且,“特殊因子”是否就是“江”因子?这一点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
换句话来说,我对此时自己的状态,以及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仍旧一无所知。
我不明白医院的实验人员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不明白他们对系色她们做了些什么,不明白醒来的自己到底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复仇?寻找?或者是探索?
真江的遗言和死亡历历在目,我要保护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和玛索。要为她们制作血清。我不知道。在初次和安德医生会面后,直到我现在醒来的这段时间里,自己到底有没有去努力做到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她们如今的状况到底如何。一切都乱糟糟的,系色和桃乐丝的性格和迄今为止的奇怪行动让我意识到,她们似乎正在策划什么阴谋行动,关于这个行动的具体内容,我也许知道,可偏偏没有那一段记忆。
不过,仿佛深深根植于本能中的危机感让我相信。她们的行动一定十分及时且必要。
眼前,似乎一直存在着一个半透明的屏幕,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已经存在于那里了。
姑且称之为“脑硬体中的程序”。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包括脑硬体本身,到底是通过何种技术手段实现的,它们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匪夷所思。
——资讯载入进度20%……
——被动载入将在60%后中止;
——是否开启主动载入?
——是否确认主动载入:[Y/n](你做好准备了吗?高川)
一如醒来之前最后一次看到的那样,光标停留在“确认项”后闪烁着。我明白,自己所疑惑的东西,或许将在确认之后获得的资讯中得到解答,然而,此时此刻的我仍旧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去确认它。
确认后所产生的未来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记得“末日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所认识的人,以及因其而产生的情感。就像我无法确定“末日幻境”中的一切是虚假还是真实,我也无法确认,这份情感是否重要。
——你准备好了吗?真的,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你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这是你的最后一单工作。
——这是你回到安息之地的关键。
——也许你会成为英雄。
——但如果你逃避这次选择,
——你将永远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声音,每当我试图静下心来时。总会不管不顾地浮现在脑海里。它就像是被事先植入“脑硬体”中的死板又令人憎恶的程序。然而,正是它的存在,让我无时无刻都警醒着,自己不能逃避这一切,也无法逃避。它所描述的故事。真实存在着,正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需要时间。”我不停对自己说。让我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可是不这么做,就无法安下心来,“我需要时间,我需要知道更多,我需要听更多的人说话。”我坐起来,右脚充满不安和烦躁地抖动着,我明明清楚,却无法让它停止下来,“一个柔弱的身体,一个摇摆不定的意志,又能够做什么呢?我需要力量,我必须变得强壮,我要坚强起来。”
我想,现在的自己,脸色一定很难堪。
那种“沉郁”的表情,也一定更加深重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一条螺旋状的阶梯,从床前向上盘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在头顶上方,另一个“高川”站在台阶上,平静和我对视,他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自信,平静,仿佛没有任何选择和困难能够困扰他,时刻都充满了希望、梦想和期盼。“啊,是你。”我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你不是离开了吗?你是谁?”
他一如既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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