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结巴巴,道:“楚王……长公主……”
魏太后听得这话,又急的站了起来,晦暗的眼眸里满是焦急,可怜天下父母心,急急地问:“快说!楚王怎么了?再吞吞吐吐仔细哀家剐了你。”
那宫人原本实在是欢喜,听了此言又吓得说不出话来,吞咽了口水,才道:“长公主带着楚王来了,就在殿外候着。”
这话一出,便是皇帝也欢喜地站了起来,他向着叶尼塞说:“来使一路行苦,朕就不挽留了。”
叶尼塞又划了一个礼,识趣地退下了。
“快!哀家……要见阿冀啊!”魏太后激动地话都说不完整。
康英得了吩咐,马上去迎楚王。
周九恭站在皇帝身后,低声问:“那……隆庆公主还要不要见?”
皇帝皱了皱眉,道:“让她不必来见朕,安心准备着出嫁吧。”和亲,永远是文成武德的皇帝心中的一根刺,凡事想大有作为的皇帝都不甘心以和亲来维系一隅之安。
皇帝压低了声音,道:“那个雁回,你让宁远去查,到底为了什么不出现,还是已经回了匈奴?一定要去彻查,这件事不寻常。”
“老奴知道了。”周九恭颔首,悄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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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宫装的隆庆公主宁珂站在贤妃身后,候在殿外。远远地瞧见一个公子打扮的王侯,赤|裸着上身,肉袒负荆,一路跪行而至。他身边跟着一个华服的女子。
这时候天空正下着小雨,这两人都没有撑伞,朝着延庆宫走来。
宁珂一下子红了脸,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哪里见过这样露着上身的男子,忙垂下眼睛。待那个人走近时,宁珂好奇之下,飞快地瞥了一眼,只一眼便迷了眼睛——竟然是这样英俊的男子,风尘扑面难掩英气,冷峻如刀刻斧斫。雨势渐大,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流下来,他眉眼深邃,就在那瞬间也向宁珂看来。
他的眼中有万千山河……宁珂当时只想到了这样一句话。隔了千山万水,他们惊鸿一瞥。
这时候,周九恭已经走了出来,贤妃已经带着宁珂避嫌,往偏殿走去。周九恭便直言:“皇上这会子实在忙,皇上说了,隆庆公主安心出嫁就是,不必去辞行了。”
宁珂一听,便红了眼睛,知道自己无缘面圣,并且不日就要远行和亲了。按捺住心中的悲痛,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她原本养在闺中,也没有中意的男子,蓦然间要她和亲匈奴,她虽害怕,心中还是存了希望。
但此刻的悲痛却是痛到了心里,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楚王这样风姿勃发的男子。
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想,她要找的郎君不必腰缠万贯,也不必出将入相,只消挑起家中的担子……她是存了小心思,小女儿都爱俏郎君,可是她的要求并不高……她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有像楚王这样的男子,他的眉眼,一丝一发都是她心思幻想的样子,比心中想的样子还好上千分,好上万分,就好像是因为世上有她宁珂,便又造了他一样。这样的喜欢,每一分每一毫都不差,丝丝入扣,扣入心间。
她在一瞬间,芳心可可,又很快死心,一颗心像是落到了燃烧的灰烬里。她真想不懂,也真想不要遇上他,这样她就可以懵懂地出嫁,可是偏偏为什么都要让她明白?让她这样痛苦?
宁珂是这样聪慧的女子,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悲痛,是因为明知不可,此生都没有机会,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的机会。
贤妃和周九恭都是久居深宫的人,那双眼睛能看到人骨头里去,见宁珂如此,却也只道是她出嫁伤心而已,也没有放在心上。贤妃原本就担心皇帝见了宁珂会改主意,特意挑了这样的时间过来,眼见皇帝没有召见她,就彻底放下心来。周九恭也替眼前这样倾城的女子暗暗可惜。而宁珂的一番女儿心事,自是无人知道,落花无情。
延庆宫里,自是另外一副场景,母子团聚,兄弟相恭,魏太后泪如雨下,不住地捶打楚王的后背:“你这个小子啊!担心死为娘了!”
楚王跪在地上,抱住魏太后的腿,只是哭:“儿知错了,娘……儿知错了,不该让母亲担心。”
长公主赵翎也在一边抹着眼泪。
皇帝见楚王回来,魏太后不再疑心自己,原本心中的憋屈也疏泄了,此刻见他母亲情深,而他似不相干的人一样立着,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心冷。立在一边没有说话。
陈美人见状,小手握住皇帝的手,微微一笑。
皇帝默然无声,回握住那柔荑,心下颇为感动,心中对陈美人的喜爱又多了一份。
最后这件因“天子仪仗”引发的事端,终于告一段落,一切都回到了原点,看上去风平浪静,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魏婴。
这一年是赵历延平十六年,年末,楚王赵冀封裕亲王,世袭楚地;景王赵玦顺势也被加封睿王,去封地也就在这几日。
一荣一辱,帝王的权术运用到了极致。这一年裕亲王隆宠到了极致,皇帝和魏太后极力挽留,让他开春再回楚地;这一年尚未过年,睿王赵玦已经收拾细软,整装待发。挚友顾夕朝和一班同窗文人相送。
杜弯弯并没有到场。
这场豪雨下来好几日,城外泥泞不堪,烟雨惨淡。齐公公打着油纸大伞,站在睿王身边。
睿王赵玦索然一笑,他穿着玄色的外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伸手,拍拍顾夕朝的肩膀:“你要替我照顾她。”
顾夕朝听的明白,点了点头,道:“再等等吧,她不会不来。”
睿王赵玦咳嗽起来,脸色苍白的要命,深深望了一眼京城,便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咳嗽,他的话语很轻:“不等了,她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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