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下旬,炎热一浪接一浪,空气潮湿,身上老黏糊糊的,一点也不清爽。
夏天总是难熬的,室外火辣辣的太阳恶狠狠地炙烤着大地。人一走出室内,热浪便迎面扑了过来,立马就一身汗。于是,人们只好长时间逗留在空调屋子里,没事一般不外出。
卓尔成天昏沉沉的,头微微发痛,身子懒懒的,没有食欲,像是中了暑,后来渐渐觉得不像是中暑,而像是患上了空调病。于是便决定,无论多热吃完晚饭必须到室外走几圈,出出汗。
于是,一吃完晚饭,她便拉着陈文勇出去散步。刚开始,陈文勇很不乐意,因为实在太热,大地上积蓄了一天的热气腾腾往上蹿。等渐渐适应了,他也觉得走几圈,流一身臭汗,全身畅快了不少。有时候,丹丹做完作业,也下楼跟在父母的屁股后面转圈圈。
小区内,绿化不错,鲜花和杨树,密密匝匝。但令卓尔头痛的问题是到处是狗和狗粪。
她小时候并不怕狗,长大了反而害怕。看见她离小狗远远的,陈文勇便不再相信她小时居然还养过狗。她便申辩说自己不是怕狗、而是怕人。陈文勇认为那纯粹是在狡辩,因为只看见她躲狗,没看见她躲过人。她便弄出好几条理由来,一则狗太多,狗主人不一定都给狗打过了疫苗;二则目前狂犬疫苗有假、不可靠,万一被狗咬了一下,碰巧疫苗又是假的,那就惨了。换句话,对狗的不信任主要是因为对人不信任,所以躲狗的根本点是躲人。这么一解释,陈文勇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离狗也远远的。
夏天不紧不慢往前磨蹭,日子不紧不慢往前淌。
周末晚上,夫妻二人照常在热烘烘的小区里散步。陈文勇支支吾吾告诉她,公司想派他去西欧学习半年,问卓尔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好给公司回个信。卓尔问什么时候动身,陈文勇说最快还有十天。卓尔有些奇怪,怎么前些时候没听说过呢?
陈文勇笑了笑,说:“还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你很忙,还成天读书,而且丹丹眼看要上初中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一直没拿定主意,今天总经理又问这事来着。”
卓尔有点左右为难,让他去吧,一个人带孩子太累,加上自己工作也忙;不让他去吧,这是深造的机会,而且陈文勇一直盼望有个充电的机会。思前想后,她还是倾向于让他去。
既然二人意见很快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该解决家里人手不够的问题。卓尔首先考虑干脆请文勇父母搬过来同住,可文勇觉得不妥、怕婆媳关系处不好。卓尔只好打电话给弟弟剑秋,问要是爸妈来这边,圆圆儿有没有人照看。剑秋毫不迟疑,表示只要爸妈愿意,他那儿没问题,因为静涵父亲已经退休,老两口正打算来和女儿女婿住一段时间呢。
剑秋这儿没问题,她便立即打电话征求父母的意见。父母说也想外孙女丹丹了,同意先过来住一段时间。卓尔很高兴,看似很复杂的事情居然迎刃而解。于是,陈文勇去西欧深造半年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陈文勇一面交接公司的业务,一面打点行李。卓尔老嫌男人粗线条,好多事情弄不仔细,于是便着手替他准备。她慢慢想,慢慢收拾,把文勇可能需要的东西一一写在纸上,然后按图索骥,一样不落,什么中成药、什么榨菜、辣椒酱、豆瓣之类的,塞了大大一箱。文勇呢?老嫌这些东西用不上,浪费又费事。卓尔便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穷家富路,这是规矩。于是,文勇只好听之任之,微笑着看着卓尔收拾,听她唠叨。
星期天,陈文勇来回开了五个小时的车把岳父母接了过来。丹丹异常兴奋,搂着外婆的脖子问:“外婆,这次该住久一些了吧?”二老眯着眼笑:“有啥办法?看来要多住些时候了。”
没事的时候,总嫌日子过得太慢。有事的时候,又觉得日子过得太快。
卓尔觉得,从陈文勇作出出国决定到出发,只是一瞬间而已。
陈文勇出发那天,卓尔和丹丹分别向单位和学校请了半天假。母女和卓尔母亲三人去送陈文勇。一路上,丹丹一个劲让爸爸慢点开。
卓尔呵呵在一旁打趣说:“你爸巴不得早点离开我们娘俩,去过快乐单人汉的日子喽。”
陈文勇便笑着说:“尽瞎说,谁想抛妻别女、独享清静?要不是公司领导死气白脸非要我去,我自己才不去呢!”
汽车停进了车库,公司里送行的人员早已等着他们了。卓尔想帮着搬行李,公司的小伙子忙说:“大姐,您歇着,有我们呢。”
公司的小伙子推着满满三大箱行李,笑着问:“陈总,是不是把整个家都搬去了?”
陈文勇笑了笑:“差不多吧,除了你大姐和丹丹。”
大家便大笑起来。
有个小伙子看来和陈文勇很熟,笑着说:“要是陈总想大姐和女儿了,我们管托运。”
卓尔也笑了:“谁会想他,把他扔垃圾堆还差不多。”
众人便大笑不止。
一行人说说笑笑,步入了候机大厅。
一个女孩笑盈盈冲这边招手,卓尔微笑着点了点头,知道女孩一定是邰文静,因为她有一张自己很熟悉的脸!
陈文勇快步赶了上去,冲女孩打着招呼:“文静,他们俩呢?”
邰文静用手指了指候机厅那排靠椅。果然,主管人力资源的副总老涂和一个中年女子,正跷着二郎腿聊天,旁边坐着老涂的老伴,低着头一直看着手机,一句话也没说。
陈文勇蹑手蹑脚走到老涂的身后,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喔唷,够积极的呀!涂兄!”
老涂本能地一惊,回过头来,一看是陈文勇,便大声嚷了起来:“吓我一跳,老弟,鬼鬼祟祟的,干嘛呢?”看见文勇身后跟着一个笑眯眯的美丽女人,他忙问:“老弟,这是弟媳吧?”
陈文勇把卓尔介绍给了几位同仁,卓尔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地向大家问好。
等邰文静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完毕,卓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孩,然后问:“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女孩一脸微笑:“嫂子记性真好,我们是见过面的。春节前,在玉蛙山抽签的时候。”
卓尔终于想起了那天那个穿棉袄的女孩,于是便笑了起来:“想起来了。耶,你的长发什么时候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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