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坐在客厅里,没开灯,烟头的星火忽明忽灭,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了,手脚都是冰凉的,关节都黏在了一起,难得动弹,脑子里很多事儿,关于自己的,关于虎子的,关于“过去”的,更多的,是关于梁辉的。
精神病这三个字从梁辉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都懵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啊那是,丢街上去,就是杵人海里都觉得扎眼的,怎么就摊上这种病了呢?
叶凡对精神病的了解不多,脑子里闪过的头一张脸,就是街边儿穿的脏兮兮时不时跳出来吓过路人见到别人惊恐表情就咧嘴傻笑的中年男人的,他没法儿把这样的事儿安在梁辉身上,太违和。
想着这些,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叶凡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护着火点上,深吸了一口气,让那带着尼古丁的迷人味道填满自己的肺部。
梁辉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床上的,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黑成一片的房间,有了那么一瞬的恍神,等梁辉慢慢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侧头望过去,身边没有人,叶凡不在。巨大的恐惧感顷刻充盈入他的身体里,梁辉惊坐起来,掀开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出去的路。
梁辉一扭开房门往出来走几步,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儿,平日他顶讨厌这种齁鼻子的气味儿,可是这会儿,这些呛人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梁辉轻轻喊了一句:“叶凡?”
沙发上响起动静,梁辉慢慢往那边儿挪了过去,叶凡听到声,在烟灰缸里碾熄了手里的香烟,他拿手挥了挥围绕在他身边的气味,才扭过头去应梁辉:“在这儿,沙发。”
梁辉的手摸着沙发背了,他绕着走过来,叶凡挪了挪窝,空出个位置给梁辉,他走到叶凡身边,坐下,俩人没说话,在黑暗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叶凡,你都瞧着了吧?”梁辉开口了,他的声音在黑暗的客厅里,显得有点儿瘆人,“无论我怎么把自己装成正常人,我都没法儿真正地活在人群里,指不定什么事儿一刺激,我就发病了。”
“原来……也这么发过吗?”
“没有,头疼或者头晕,最严重的不过是幻听。”梁辉回答,“最近压力太大了,可能有点儿受不住。”
“都过去了,好好休息,会没事儿的。”
梁辉扭过头去看叶凡,他什么都看不清,自己眼前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甭管是叶凡还是往后的日子,他都看不清。
“过不去的……”梁辉收回视线,他低下头盯着黑暗中的一点,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的事儿,我这病,是家族遗传,我妈,我姥姥,都有。本来还以为传女不传男的,结果到了我这一辈儿,还是没能幸免。”
“不能怪你。”叶凡干巴巴地应着,他顶想伸出手拍拍梁辉的肩膀,可是他没动,嘴巴里说着的全是和心里不一样的话,干瘪得像在外头搁了一个星期的面包。
“我从我爸那儿听说的时候,心里想着,完了,全完了。那会儿我很抑郁,不想把这事儿憋心里头,可是又不知道找谁说,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约你出去那一次,本来想和你讲来着,还是怕,我见多了歧视,好不容易和你熟那么点儿,我是真不敢和你说。”梁辉一个人慢慢地说着,叶凡坐边儿上,没有应他的话,安安静静地听。
“叶凡,你会怕吗?”
“怕什么?”
“怕我。”梁辉犹豫了好久,还是说出来了,“我得的是双相障碍,发病的时候,又是狂躁,又是抑郁的,跟那乱咬人的疯狗没区别……”
“别这么说梁辉,你不是!”叶凡打断梁辉的话,他听梁辉这么说自个儿,心里难受。
梁辉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就之前的事儿看,估摸着,是躁狂发作了,这一发作,就得持续一周以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个儿又控制不住了。”
叶凡没听过这说法,他头一次知道精神病还分各种类型的,他回答说:“没事儿,要是你再发病,我就在你跟前,什么事儿都有我呢,我劲儿可大了,一刀掌下去就能把你给劈晕喽,保准你一觉醒来,又什么事儿都没了。”
“叶凡,我怕自己又伤着你。现在我都出现抗药性了,原来没有过的,不然,也不能当医生当这么些年。”
“总会好不是?这病……不是终生的吧?”
“有5.5%到7.8%的终生患病率。”
“挺低的啊,梁辉,你有希望。”叶凡咧开嘴,艰难地笑了笑。
梁辉摇了摇头,意识到叶凡有可能看不到,他才开口说:“不低了叶凡,不低了。”
“好好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梁辉,我爸去的时候,你说过,以后咱们一块儿,好好活,你帮我度了这么多的难关,我也能帮你,虽然这会儿……虽然这会儿我还什么都不懂,可是你要讲给我听,我能学,甭管是精神疗法还是什么,我帮你。”
梁辉笑了起来,他说:“你当这什么呢、期末考?临时抱抱佛脚,过就过了,没过再补考?叶凡,这是病,指不定……好不了的病。”
“甭跟我这跟前说好不了这一套,我他妈就还不信了,都说了人定胜天,没道理我知道了这么多事儿,到最后,还赢不了一回!”
梁辉没吭声,他不知道自己斗不斗得过,可他想试一试,甭管是为了谁,他想赌一把,这么多事儿都过来了,没道理这个坎儿他过不去,不还有叶凡呢嘛。
还好,还有叶凡。
“去睡了吧,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了。”
叶凡说着就站了起来,等梁辉也站起来了,俩人一前一后地往卧室里走,被子已经凉透了,缩进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个寒战。屋里还没通暖气,冷飕飕的。
已经十月底了,小区里梧桐树的叶子已经落光了,枝桠交错地往天空支楞着,活像是要把那天都戳破一样,晚上瞧着,阴森森的,跟那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模子刻出来的。出门的时候,行人都穿起厚棉衣,闷着口罩,脖子缩进衣服里,拉链拉得高高的,双手都拢口袋里,伸出来不一会儿就得冻得通红。
叶凡在盛霆钧被保释出来后的第二天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往座机上打的,叶凡直接接起来了,一听是他的声音,强忍着挂电话的冲动,听他一个人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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