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从噩梦中惊醒,他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想着通过呼吸把脑海里那腥臊的、令人作呕画面从身体里排出去,可越是不愿意想起吧,这印象还越深刻,得,自己跟自己卯上了。
他左右张望着,还没从梦里缓过劲儿来,叶凡张大着眼睛紧瞅着能看清楚的摆设,这地儿不是他家吧?忒陌生了,曲着腿坐床上,想了半晌,恍悟过来,噢,这会子他正住盛霆钧家里呢。
敢情做这梦……是因为他啊。
叶凡一起这念头,有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梦里的那个人。
虎子这个时候估计还在念初中,不用仰仗着他人的鼻息过活,家里头爸妈宠着疼着,放了课,还能去和学校隔着一条街的游戏厅,用一块钱换上五个牌子,能玩上好一会子。虎子的游戏一直玩得很好,自己跟他玩的时候,甭管是什么类型,就没个赢的时候,每次一输就得给他买上两串儿羊肉串,多给孜然少放辣……真好。
叶凡没由来的,发出这么一声感叹,顿了会儿,他又喃喃着说:真好。
记不大清楚那时候究竟是虎子二十二岁还是二十三岁的光景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笑得特别开心,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朵后边儿去,两颗虎牙白白的亮亮的,可惹人喜欢了。
虎子其实不叫虎子,他叫柯晓彪,大伙儿嫌叫着麻烦,干脆顺着组里的规矩,只喊名儿里一个字儿,可在外头混的,能有几个是正正经经读了书出来的,大家伙儿看着那第三个字儿,是一阵猛瞅,这老虎还带长单边儿胡子的?究竟嘛字儿啊这是?
得,彪字不认识,没事儿,这不还有虎字吗,这虎还能不认得?干脆啊,也不搁那儿死磕了,直接板上钉钉,喊虎子得了,就这么着,给柯晓彪定下了这诨名儿。
虎子人懂事儿,什么都抢着干,不怕脏不喊累,就是干架的时候老往后躲,受了一点儿伤就跟天塌了一样。
叶凡顶讨厌说话还带翘兰花指的娘娘腔,最先虎子进他待的这组时,他可看不过虎子瞧见伤口时那种娘们兮兮的模样了,总觉着这孩子身上还带着股奶味儿,光凭着看港片儿时没考虑后果的冲动劲儿走上了这条路,后来才知道,他家里只剩他跟他姥姥了,老人家爱瞎想,血压也高,禁不得吓,瞅着虎子有一点儿伤就哭天喊地,说自己无颜面对虎子地底下的爹娘。
——凡哥,你知道不,这“彪”啊,是小老虎的意思,你瞅着我像吗?
——哟,这天下红雨啊,怎么着啊走路上捡巨款了?请客吃饭这事儿哪少得了我啊,我说,算我一个成吗?
——不成,我说不成就不成!怎么又去城南啊,那地儿不都说了归阿南他们管了吗?那不是我们地界,去那儿干嘛啊!我不去,上次那人就……总之不成!
——凡哥,我不能去,那是狼窟,去了,我就回不来了。你听我一句,咱们别的事儿啊都好说,就这件事儿,你别逼我。
——求你了,凡哥,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成不,我给你磕头,别让我去那儿!我不去!
——救……救救我,凡哥,救救我!你他妈见死不救,我做鬼都缠着你!
——凡哥,我不怪你,真……真的,别……别让我姥姥知道。
想着虎子在自己怀里边儿咽气的模样,叶凡紧咬着后槽牙,用被子捂住嘴,弓起来的背部肌肉紧绷着,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尖锐的嘶吼。
受不了了,装不下去了!
他哽着喉咙不停安慰自己:虎子,别怪我,哥给你报仇了,哥已经给你报仇了,这辈子,别再走上那条老路,我们都赌不起,别再走上来了。好好读书,好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
打从虎子那件事之后,他是给自己定了死命令硬规定,说什么都不能往这条路上走,哪怕得打一辈子光棍儿,即使得让这老叶家绝后,也不能!走不得,太难受了,完全他妈的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叶凡腾地翻身下床,赤着上身,就单穿着那小裤衩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木地板沁着脚心温凉温凉的,这会儿,他就跟那得了多动症的孩子一样,一刻都停不下来,心里有什么东西想出来,可是找不着出口,四处乱撞,撞得他是心也烦头也疼的。
这都什么事儿啊这都是!说好了不逼说好了不逼,他妈有钱人都一个样儿,不把寻常老百姓当人看,喜欢了就跟逗狗似的好吃好喝供着,捋捋毛逗逗趣儿,等时效一到,不喜欢了,甭说恶语相向,直接拿脚踹都是常事儿!
我他妈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二个的都跟我过不去!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不过了!
来来回回走了好些圈儿,心里的烦躁不仅没消,然而愈发旺盛了,活像添了柴的篝火,叶凡实在是气急,也不想自己是光脚还是穿着鞋,直接狠狠地给了床架一脚,大拇指钻心地疼,当即坐在了地上,捏着自个儿的脚趾,一阵阵地倒抽着气,差点儿没把他眼泪给疼出来。
操!怎么什么都跟我过不去!
掂着脚,一点点挪着往床边儿走,躺平喽睡直喽,盯着那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搁眼跟前变来变去一丁点儿规律没有的暗紫色纹路,叶凡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受不了开空调那股憋闷劲儿,也没敢去问盛霆钧家里有没有电风扇,只能干熬着,窗户倒是开的大,可一丝风没有,更不提这风凉热了。
终于,叶凡还是翻了个身,离开那头睡热了的床单,侧躺了没一会儿,这边也热了,只能又挪块地儿。
脚趾疼,头也疼,心里也有一阵没一阵的疼,捣腾得他是这层汗没干另一层又冒出来,层层叠叠的,身上就没一处干燥点儿的地儿。
实在躺不下去了,天又不见亮,他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来一看,呵,才三点多,今儿晚上,这钟走得可真慢。
本来因为那个事儿,冲了凉上床就没有什么睡觉的心思,翻来覆去了小半夜,好不容易眯着会儿,却又突然梦到虎子那一档子事儿,现在叶生明儿下午的那场手术也蹦进了脑子里,还真的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叶凡瞪着眼睛,瞅着天花板的颜色从漆黑到深蓝,再依次递为浅蓝、奶灰、雪白。这天,可算是亮了,他长舒了口气。
熬过了这一天了,解放的日子,要来临了。
躺在床上的叶凡,眼睛没有焦点,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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