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碗,叶凡跟着叶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叶生喜欢看新闻,专门调台就搁那儿不动,每天一开电视就是。叶凡有些累了,这身体还没怎么经过锻炼,细皮嫩肉的经不起折腾,但是难得叶生没吃饭完摞下碗就进屋或者出门儿,怎么着都得给个面子陪着坐坐不是?
叶生看着电视,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印象中,叶生只抽一种烟,那烟有一特好听的名儿,叫牡丹,虽然名字听上去斯斯文文的,但是劲儿特别大。叶生走后,叶凡也只抽这一个牌子的烟了,抽得猛的时候,一天能下去两盒,完全是不顾命了在抽。
打从叶凡有记忆以来,叶生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他打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因素的缘故,叶凡特别地早熟,他从来不问自己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也不问为什么大家都对他那么冷淡。
还光着屁股蛋子的时候,他一个人闷着头看蚂蚁搬家能玩上一天,然后光着脚丫子奔回院儿里,吃饭——他对饭点总是把握得很好。人家窝一块儿打弹珠从来没有他的份,警察抓强盗他也不跟着掺和,一直都独来独往的。
小孩子是群居生物最完美的体现,谁落了单谁就会被排斥在群体之外谁就活该被欺负,但是院儿里没有人敢欺负叶凡,因为只要被别的小孩子欺负了,叶凡能不顾命地打回去,即使比人矮上一大截,真干起来他都不定会吃亏。大人听说是他打的人都不怎么找家长评理,因为知道没人愿意管他。
要是非得打个比方,叶凡就是那各地交界相邻的三不管地带,任由着他上天遁地,无恶不作,再怎么掀风起浪,都没人拿他做个数儿。
再大上一点儿,叶凡开始上小学了,渐渐就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不亲他,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见他了。
叶凡出生的时候,他妈难产,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看都来不及看上一眼,叶生被告知自己妻子在生产的时候死亡时,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之前本来一直都挺顺利的,可突然一医生出来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叶生眉都不皱一下当即说要保大人,结果到了最后,大人还是没保住。
叶生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儿,第一反应竟然是冲上去捂死他。生了儿子的喜悦完全被妻子死亡的阴霾给盖住,叶生是一刻都不想看到叶凡那张脸,连名字都是叶生无意间一句“抱过来干什么,烦!”给定下的。
其实照理说,叶凡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应该特离经叛道,但除了孤僻点儿,他什么坏事儿都不干,只要人不惹上他,他也绝不去找别人麻烦,学习的劲头还特猛,年级低的时候,次次考试都拿的满分。
老人还是盼着自己的儿孙好的,虽然算命先生说的那句“煞星”还是心里头解不开的一疙瘩,但是看着叶凡慢慢长大,听话懂事的,心里还是疼着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养条狗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人呢?
慢慢的,老人就开始顾着叶凡了,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看着别家孩子有的,自个儿家的也不能落下,俩老人退休工资不高,还带着养一正抽节的孩子,日子过得是紧巴巴的,但那段时间叶凡真的比原来开朗上了一些,眼瞅着好日子就来临了,歌颂新生活的歌还没有起头呢,现实直接当头棒喝,把叶凡给打懵了。
叶凡爷爷出门遛弯儿摔了一跤,爬不起来了,周围人手忙脚乱给拉医院去的时候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说是脑出血,没治。奶奶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在爷爷去世后的半年,也离开了。
“煞星”这标签算是实打实地贴在了叶凡的脑门儿上,扯都扯不下来了。叶生来接他回家的时候,叶凡一个人坐在他爷爷奶奶家门口小院儿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的还是他七岁生日时,爷爷背着奶奶给他买的一玩具小木枪。刺拉拉的木头被磨得光亮光亮的,这可是叶凡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的东西。
叶凡见叶生的第一面就知道面前这人不喜欢自己,他安安静静地跟着叶生回到家,安安静静地进自己的屋,安安静静地躺床上窝被子里。对于未来,他很茫然,这种茫然就像是一片黑暗里的一粒白点儿,你看得着它,却走近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第一次见面,叶凡就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己对不住他爸。好像这个家,真的是他生生给毁了一样。
被热醒的叶凡从沙发上弹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没清醒过来,黑暗里一个烟头明明灭灭的,差点儿没把他的胆儿都给吓破了,他的手指紧扣进沙发里,嘴唇动了半天愣是没给嘣出一句话来,有那么些回神的时候,他咽了口唾沫,迟疑地小声喊:“……爸?”
烟头灭了,然后响起了脚步声,再就是门被关上的清脆的咔哒声,叶凡揉着几乎动不了的俩条胳膊,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第二天一清早,叶凡早早地醒转身,叶生搁在玄关的钥匙已经不见了,估摸着是出门了。叶凡简单地拾掇了下自己,在冰箱里拿了俩鸡蛋,就着点儿小白菜秧子给煮了碗面,他乎呲乎呲几口吃完了,把碗洗好也带上门出去了。
干了一上午活儿,叶凡浑身都疼,连骨头都冒着酸。中午他俩工友约着去下馆子炒两菜,问到叶凡的时候,叶凡连连摆手说自己中午有安排,其实,是舍不得那钱。
买了俩烧饼,就着超市给提供的白开水,叶凡将将填饱了肚子,他本来想靠着睡上一会儿,突然想起家里的排风扇好像有点儿问题,上次叶生炒菜的时候,那烟大的跟一火灾现场似的。这些家常维修什么的,在他一个人生活之后,慢慢都摸索会了,他想着要不要去买些螺丝刀什么的,回去给修修。
从五金店出来,叶凡点了点自己手里找回来的钱,数目对了才放进口袋了。还低着头,肩膀被人狠很地撞了一下,叶凡一个没站稳打了个趔趄,正要发火,却看着三五个留着发廊小弟发型的年轻人跟着就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
这感觉……叶凡眼睛登时一亮,干群架呀?!撞自己那小子,感觉身上没有几两肉,不禁这么揍的吧?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凡想着就这么算了,反正又不疼在自己身上,可是这心里跟有猫爪子挠一样,还没等叶凡反应过来呢,这脚自己就跟着过去了。
在他混的那个年代,这片儿也是干架的好去处,巷子多而且深,地势复杂,生人进来了一般都会被蒙在里头跟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碰,可不管你是怎么碰,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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