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胸口仍然剧痛。我勉强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地抬不起来。只能从身下熟悉的柔软触感猜出我是躺在自己床榻上。
似乎有人握住我的手,掌心有干净的温暖传来,那熟悉的感觉让我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却最终还是一动不动。
耳边有些争执的声音,吵得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若不是你……”
“……又怨不得旁人,说到底也是你先动手的……”
声音渐渐清晰,我也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一幕。阿克愤怒的双眼,还有那如山如海一般向我压来的力量。我勉强睁开眼睛,只望见胸前衣襟上隐隐有点点血渍,这么想着,胸口就更疼了起来。
“你为何要躲开!”握在手上的温暖感觉离去,我竟有些怅然若失。随即又暗自发笑,我这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只听阿克依旧在咆哮:“你为什么要躲开!他就站在你身后,我们看不到,你却是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他就在你身后!你明明知道你躲开便会是他受伤!你为什么要躲开!”
“史将军,”闻人烈凉凉地开口,“挑起争执的人是你,先动手的人也是你,最后伤了人的还是你,现在倒把自己摘得干净,怎的,王爷受伤倒全是我和柳兄的错了?”
阿克怒目而视,与闻人烈针锋相对:“柳兄?叫得倒是亲热!若不是你临机拉这姓柳的一把,也不会将殿下牵扯进来!我倒不知你同这姓柳的何时变得如此要好!”他顿了顿,冷笑道,“也难怪,你们本就是旧相识!”
那边吵得热闹,我却只觉疲累无比,低垂着视线,只盯着胸襟上的点点血渍,更是扎眼。
有人伸手过来帮我掖好被角,我抬起眼帘,却是三哥。他见我已醒来,微微一愣,却也没有言语,只是笑笑,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发,陪我一起听着身边这场喧闹。
这时柳青函才开口道:“你莫要再提些陈年旧账,我同他早无瓜葛。方才也是事出突然,我猝然间被闻人将军拉开,一时未曾会过意来,待反应过来殿下已经伤了。此事你我三人均有责任,万幸殿下并无大碍。此番全因误会失手造成……”
“住口!”阿克整个人都像是已经失控一般,一手攥住柳青函胸口衣领,一双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柳青函,不用你假惺惺!是我打伤殿下我知道!”阿克眼睛红了起来。他还是这个样子,一激动眼睛就会泛红,像小兔子一样。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甚至比我还要高壮,却唯有这一点,从小至今未曾改变。让人忍不住怀念,也让人觉得,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事也都会原谅他。
“可是你呢?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就是对他好么?你以为你留在他身边,帮他,就是对他好么?”阿克声音嘶哑,这些话不知他藏在心里多久,如今终于说了出来。我知道的,其实他一直想让我撵柳青函走。
“你错了,你只要呆在他身边,就是错的,就是在伤害他。你看着他就是伤害,你跟他说话是伤害,你每碰他一次都是痛,你只要让他有一刻想起你也是痛的。只要你跟他的那些从前未曾改变,只要你曾经背叛他的事实未曾改变,你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伤害。”
柳青函脸色灰败,一言不发,嘴唇却青白得可怕。
“柳青函,算我求你,你离他远一点,他好不容易才要忘了你……”阿克的声音戛然而止,对上我望着他的眼睛。
我慢慢坐了起来,动作间胸口更疼了。这个臭小子力气还真大。
“……”阿克嗫嚅了两下,却是什么说不出来。
我没看他,径自开口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你们三人之间无法和平相处,当日让你们三人随我一起进京,这个决定本就欠妥。”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值此多事之秋,闻人将军能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实属难得,亦是替百万江南百姓免去一场浩劫。将军大义,本王心甚念之。”
闻人烈见我说的严肃,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收起了平素不羁的做派,双目灼灼盯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如今戎王图谋不轨,本王已得知,戎王不顾旨意,率八万人马正往潋京赶来。泞州城虽城坚兵利,毕竟比不得戎王人马之众。本王所部多于江南五郡清剿贼寇,无暇旁顾,此番意欲向闻人将军借兵,于泞州城外三十里驻扎,以抵御戎王大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闻人烈抿了抿唇,这才冷然道:“王爷哪里话,承蒙王爷瞧得起,本将必率兵抵挡戎王,解王爷后顾之忧。”
我笑笑,又道:“将军怕是听错了。本王是说向将军借兵,至于将军本人……将军率部归顺,又命所部替本王抗击戎王,如此功绩,本王必要替你向皇上讨个好封赏,将军怎可不入京面圣,亲自向陛下谢恩?将军自是要同本王一起入京的,至于你那五万兵马,本王就命张冀长替你管辖,如何?”
闻人烈脸色一变,声音里透着阴沉:“王爷,我那些弟兄多出身草莽,不懂规矩,还是本将留下管制他们,否则只怕冒犯了张将军便不好了。”
我自然知道他手下都是群乌合之众,没了闻人烈,张冀长足够收拾他们。闻人烈自然也知道他作为一个降将,若离了所部便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便给他个胆也翻不出天来。可若是让闻人烈同他们在一处……事到如今即便结盟,虽说他已明确表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向京中的衮王讨回灭门之仇,我也还是信不过闻人烈。
闻人烈脸色阴沉:“王爷莫要忘了,当初可是答应了本将同本将那些弟兄们一处的。”
“王爷。”三哥插话,“王爷所应,必不会食言。此行便由我与王爷同行,可好?”
我抬头看着三哥,他正微笑看着我,目光温和,并不逼迫,却充满了信服。
“安儿,”三哥放柔声音,轻声道,“我知你身处高位,不得不多做打算。只是这一次,你便信三哥,可好?”
我看他许久,他不改笑意,自始至终是一派淡雅磊落的微笑,我终于叹口气,道:“也罢,就听三哥的。只是三哥不准食言,定要时时刻刻陪着我才好。”
三哥笑开:“这是自然。”
我也笑了起来。也罢,这次便随他之意吧。
闻人烈,我并不是信任你,更不是相信你对三哥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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