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再次只剩我同阿克两人。他不知是否在同我怄气,拿后背对着我,只梗着头不说话。
房外不时有兵士走来走去的声音,却更衬得这房中静得让人浑身不自在,我叹了口气,才开口道:“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阿克猛地转过头来:“你问我气什么?!”
我一愣,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我自是知道他气什么。
阿克抿着唇,鼻子里哼出气来,许久,才道:“你呢?已经不气了么?”
他这话问得气苦,清亮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些许颤抖。我被他声音里的情绪惊吓到,又抬起头来看他,只见他眼睛红红的,一瞬间只觉得胸口胀痛,憋闷着,刺痛着,却又不知怎么去安慰他。
“阿克……”我喃喃地开口,口舌都有些发干,“我不是不气他……”
“那是什么?”
阿克瞪着眼睛质问,然而那双平日里清亮有神的眼睛却泛着少见说的嫣红。
见到他这个样子,我没来由的愧疚起来。愧疚,还有心酸。这本该是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本该策马啸天涯的英杰,过早地肩负起太多重担,又过早的尝遍这许多苦涩。而今他露出这样脆弱神情,是因为我的错么?
我叹口气,声音也不免放柔:“阿克……”
他眼睛红红的,却仍是执着地盯着我,一瞬都不肯移开。
“阿克,是你要我忘了他。”我苦笑,“可是怎么忘得掉。”
阿克哼了一声,却没打断我。
“但我想,我已经不在意了。阿克,待他如寻常一般,不在意他从前待我那般好,也不在意他曾背叛我。只当他是普通下属一般,不记得他曾有多好,也不记得他曾有多坏,这样我才能平静地面对他,才能在心里放下他。你不是这么希望的么?”
突然想起,这难道不是瑞王爷当初对我的期望么?当年他用那么温柔的表情说着那样残忍的话。柳青函合该是那个教我跌得遍体鳞伤的人,然后我才能真正懂得什么是信任,怎么信任,懂得御下之术。当年我那么抗拒,痛恨他的虚伪,也失望透顶,而如今却也终于不得不承认,或许他是对的。
或许,这便是他坚持要留柳青函在我身边的原因。至于柳青函同意留下的原因,我却一直不敢去想。
阿克紧紧盯住我的,他眼神仍是执着,目不转睛,不肯放过我脸上似乎变化。我知道他不相信。
“那你是真的不在意么?”他问道。
我张了张口,却突然答不出来了。一股苦涩慢慢漫了上来。不要说是阿克,或许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
阿克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走上前来,弯□抱住我。
颈间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殿下,我是不是一辈子都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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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函终于还是按我的意思写了奏章向朝廷申明闻人烈及所部已受招安、将协助我及陈亦鸣围剿辛太荣之事。
闻人烈倒是丝毫不曾顾忌到我,大张旗鼓地出了山谷,也算是一吐这四年来窝着不曾崭露头角的怨气,同辛太荣的叛军交了几次手,也是各有胜负。而此时陈亦鸣也率大军一路南下,而阿克则率侍卫营原地休整。
最后,几方人马都指向这个名叫涔城的南方小镇了。
陈亦鸣行至半路才收到我的去信,没多久又得到我已等不及将招安一事上报了朝廷,想必对我已是暗自腹诽。
这些年来我多随阿克征战在外,濯郡大营及郡内各地驻兵仍在陈亦鸣掌控之中。我不乐意也没那个心思去同他分权。只是陈亦鸣的态度却让我颇为讶异。他面上对我极是恭敬,即便对旧主瑞王爷也不过如是。但是想到他是瑞王爷旧部,我也就释然了——想必又是那无所不能的瑞王爷安排的吧。
从前濯郡乃至江南五郡的军务多由他做主,我并不插手,乐得做个闲散的都督。只是这次事出匆忙,我自作主张招安闻人烈及所部六万余众,又未与他商讨便直接给皇上去了折子。而对方又是当年让他在无名谷中受祝融之祸、损兵折将的老对手闻人烈,想必更是多有怨言。
然而见了面,陈亦鸣却出乎我意料地什么都没说。
他亲自率领五万精兵一路赶来,匆忙在岑城郊外扎了营,便风尘仆仆地进城来,见了我只字未提闻人烈的事,第一句话却是:“皇上想是不好了,还请殿下早做打算。”
我闻言一愣,皇上圣体欠安、缠绵病榻是一直就有的事,只是京中没有信儿传出来,谁也不敢多这一句嘴。而如今陈亦鸣匆匆忙忙亲自领兵前来,一见面又是这样严重的话,我也不由紧张了起来:“你是说皇上……”
陈亦鸣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宫里已经有消息秘密传出来,皇上怕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身子微微一震,虽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是如今消息真来了却又让人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当年用铁血手腕镇压了二皇子的政变、掀起京城一片血雨腥风的帝王也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末路。
陈亦鸣抬起眼睛看了看我,又道:“殿下,不可不多做打算。我能得到消息,别人也能。想必戎王哪里也有动作了。”
我仍是低着头不说话,陈亦鸣盯着我看了会儿,才叹了口气,声音却更是低沉:“这四年来,我本以为你会变的。”
我抿唇,不由想起了他四年前说的话:你这样子,哪里像个王爷啊。
然而只说了这一句,陈亦鸣却并没有再说下去,却岔开话题道:“辛太荣一定也在等这个机会,京中若有消息传来,他必定也会有所行动,即便是孤注一掷,也定要搏这一下的。”他顿了顿,又道:“我在此地不便多留,明日便拔营南下,牵制辛太荣和叛军。至于殿下……”
他看了看我,我仍低垂着眼帘,并不回答他的话。
陈亦鸣终是又叹了口气,道:“究竟如何决定,全由殿下自己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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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亦鸣一行匆匆忙忙地来,却又匆匆忙忙地走了,正好同由西面赶来的闻人烈错了开,倒也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闻人烈那桀骜的性子,虽是老老实实将手下六万大军留在了城外,自己却同辛太明一同大摇大摆地进了涔城,见了面还尚未同我寒暄,转头却瞥见了立在我身后的柳青函,张嘴便是阴阳怪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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