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阳光化解脸上的泪痕,默默无语。窗户的摇曳声经过沉重潮湿的空气过滤,竟幻化成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急切悲伤的呼唤:小深……小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怨魂,在耳朵左右缠绵。然后,这种声音一丝一点钻入毛细孔,血液与声音的交织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令人迅速膨胀。她躲在襁褓里,看着天空呵呵地笑,身边和她一起躺着的河流,流出的,全是血。刺眼的,鲜红的,带着强烈腥味的血。她身处茫茫的一片白色,女人的声音直击而来,将她吞噬,将她痛骂,将她挤在一个小角落里,让她的皮肤一层层炸开,血肉模糊……
鄢毓琼说:“我捡到你的时候,旁边是你死去的母亲。”
她第一次梦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是那样可怕。
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她多次被噩梦惊醒。醒来时看到眼前一片黑暗,渴望光亮给她安全感,伸手却摸不到灯的开关,突然想起这不是在自家的床上。这才忽然醒悟。昨晚上的一切,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那样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感叹着自己还能见到阳光,虽然这阳光经过重重障碍,经过宫殿顶上开的天窗,最后射到黑暗的地下宫殿只剩一点点气息,她还是能感受到。她是依赖阳光的,她熟悉它的味道,她必须在阳光下生活。此时此刻,没有阳光,这个世界好陌生!
回想大殿上那壮观的一幕,她和金娜都知道,因为失去了逃跑的先机,要想从这儿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一直以来,她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听由夜岩的摆布。只要他不杀她们,她们就得一直待在这里。而她自己,竟也不想离开,尽管环境恶劣,尽管如此莫名。
吸血鬼们知道一天的大好时光来临,纷纷睡去。在这万物复苏,晨光披挂的时刻,这宫殿太寂静。太寂静的时空里,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清晰思维。她涩滞失神,想念着坑坑洼洼的故乡土地,想念自家那从没让人叫开过的笨重大门,想念妈妈房间紧紧拉下的窗帘,想念鄢毓琼从来冰冷的神色……
她转头看身边的金娜,睡意尤浓,睡得昏天暗地。金娜挺适应这种生活:昼伏夜出。
她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和鞋。然后看到桌上有新的毛巾、口杯和牙膏牙刷。她想也没想,拿起这些就去了所谓的卫生间。
她没想到卫生间居然是整个宫殿最豪华的部分。所有的物品都是一成新,是新建不久。古老和现代两种极端融合,现代的部分显得格格不入。她还是喜欢纯粹一些。
回到房间不久,有人敲门。开门看到是夜岩,她就知道昨晚上他有些想说却没有说的话,今天要迫不及待地实现。
两人来到桥边紫竹亭。
“有什么事吗?”江意深意识到自己眼周围还有浓厚的黑眼圈,略显尴尬地低下头。
“像是没睡好。”夜岩看着她说。
“没有,睡得很好。”
“你没必要害怕,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他们对你也都客气得很。”夜岩非常随和地往玻璃杯里倒进半杯红色的液体——掺和血的葡萄酒。
江意深看着红酒没有说话。
江意深看着他把酒送入口中没有说话。
夜岩看着杯口留下的淡淡唇印没有说话。
良久。
“你不是次兰仙的人。”他声音小得像在念经。
于是,两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大殿上愚蠢的谎言最终还是让夜岩察觉到了江意深的身份。纸包不住火,她只能坦白说:“我根本不认识次兰仙。”
他很快接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跟踪我?谁派你来的?”
她想到妈妈鄢毓琼,但她不能把妈供出来,“我不能说。”
他端起酒杯,与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时端起酒杯的姿势一模一样,“不说也没关系,只是逼我用摄心术读你的心思罢了。”他看似严肃,这种严肃又像是在大雨滂沱中跳舞,猜不透是悲伤还是浪漫,是凄美还是无可奈何。
江意深第一次接触到那个词:“摄心术?”
“笨蛋,我可以知道此刻你心里在想的东西。”
紧张的情绪快速升腾,在她身体里面乱窜。她回想起以前的种种,终于能够解释为什么一见面,他就知道自己在搞跟踪;为什么心里嘀咕一句:谁来紧张我?他能马上回答“我来紧张你呀!”之后,又是……所有的事实涌上来,证明了摄心术的存在。江意深惊恐的眼神望着他,心想他该不会现在就……
他补充说明:“你曾经讨厌我把你看得一清二楚,说是让你赤裸在阳光下是对你最大的侮辱。所以,为了尊重你,也为了尊重其他人,我决定不再用摄心术。把人看的彻彻底底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大家都留着一条底线,猜来猜去比较好玩。可是这次,你必须对我说实话。除非,你愿意赤裸在阳光下。当然,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我。”他阴沉的脸上终于换来了几抹邪笑,又带着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的挑逗。
江意深半天没敢说话。这个人太恐怖,能让心脏里流的不是血液,全是汗珠。
“我……”她仍在犹豫。
“说吧,我听着呢。”他的笑慢慢散开去,爬满整张纯白的脸。
“……是我妈让我这么做……”
夜岩问:“她是谁?”
“她叫鄢毓琼,是位善良的母亲。”
“善良的母亲?”
“是啊。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被丢弃在河边没人要。那时候的我,一个劲地笑。她说她听到我的笑声,不忍心走开,把我抱回了家。她很细心地照顾我,供我读最好的学校,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尤其还教我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知识。我交朋友她要过问,我旅游回来她也要过问。她对我严厉苛刻,我知道这是为我好。大学毕业后,我一事无成。她一点不担心我的前途问题。因为她的家财多得我几辈子都花不完……”江意深对鄢毓琼的了解,也只有“母亲”这个概念。
“那么多家财,做什么的?”
“她什么都不用做,总有那么多钱。”
夜岩突然话锋犀利:“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吗?”
江意深愣了一下,想到鄢毓琼处处伪装着自己,不让人靠近。而自己对这些“伪装”无视其存在,又何来“怀疑”?她说:“我知道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