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无双踏出了门,一回头,百里皓哲还站在窗口,就如她来的时候,临风而立,只是那种孤独萧瑟总萦绕在心头。
圣嘉二十一年 正月十五日 元宵佳节
宫中传来消息,孟淑妃被贬入冷宫。其子百里皓宇被封为岭南王,赐封地云南广西等滇桂之地。名义上虽是封了王,但众人皆知百里皓宇明封暗贬,至此已与皇位无缘。
百里皓哲一夜未回,到了第二日下午才回到房间。她按书摆了副残局,正在解棋。金碳炉里袅袅地冒着青烟,房内弥漫了朦胧的暖意。午后的阳光穿过喜鹊闹春的图案,斜斜地洒了进来,摇摇曳曳地落在纱帘上,落在地毯上。
他仿佛极为疲累,掀帘而入。而她正垂眸凝思,窗外的一缕光辉正落在棋盘上。照得她雪白的手指如同波斯进贡的水晶,莹润剔透。捏着乌黑的棋子,正颦目思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漆黑如墨染般的青丝只微微绾了个发髻,插了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钗,全不若平时的流苏珠珞。在他眼底竟别有一番韵味。
百里皓哲缓缓走近了些,屋内没有燃香。也许是他走得近的缘故,她身上的茉莉味道已幽幽地袭来。她坐在金色的光线之中,犹如琉璃般沉静发光。他身体里绷着的一根弦竟然慢慢地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一个安心之地,一片的宁静祥和。
阮无双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放这里!”猛一回头,只见百里皓哲正站在身边,双眼似苍天远处一掠而过鹰鹫的翅影,也正含笑凝望她,目光温润专注。朱色朝服上的蟒纹金绣在光线下闪着斑斓的光泽,如同他的笑意,竟让人头晕目眩。
他伸手越过了她,捏起一颗白子,摆在棋盘上。她微微一惊,想不到他竟然也精于此道。脸上虽笑意温洵,但白子所下的位置却并未丝毫留情。她略略思索,皓腕抬起织锦白狐毛的袖口,执手下了颗黑子。直到夜色将至,棋局还是僵持着,两人依旧未分出胜负。
趁他正沉思,她抬起螓首瞧他,只见他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色。昨日一天一夜,宫中想必暗斗重重,从宫中传入她耳中的消息,孟淑妃私闯景仁帝寝宫,请求景仁帝册封百里皓宇为皇太子。景仁帝不从。孟淑妃竟串通守卫寝宫的禁军,以胁迫手段要逼景仁帝就范。
景仁帝自去年秋冬交接开始,一直就缠绵病榻。太医院也束手无策。除夕之夜,宫廷家宴上也没有露面,病情定是不轻。孟淑妃本就靠床笫间得宠,自景仁帝病后,她也就门厅冷落,早不复当年风光了。面对朝中大皇子和二皇子日益巩固的势力,实在等不及皇帝驾崩了,否则绝不可能如此轻妄举动。
孟淑妃向来与阮皇后不和。若景仁帝驾崩,没有遗昭指明她儿子百里皓宇继位的话,她势必没有什么好下场。因为无论大皇子百里皓庭还是二皇子百里皓哲继承大统,阮皇后的地位只会更为稳固。而她,若幸运的话,则会被封为太妃,一辈子位于阮皇后之下,苟延残喘。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会陪葬。所以她无法像阮皇后一样,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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