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武陵直辖市。
朱河大桥，武陵的北大门，历经半个世纪唯增沧桑而不减壮观。桥头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在和一个魁梧的黑衣男青年对话。
“再敢来烦我，我就报警！”女孩杀气腾腾地说。
“有人骚扰你？”和她对话的黑衣青年笑问，“有人骚扰你的话，用不着报警，和我说就行。”
“和你无话可说，罪犯！”女孩对他的轻蔑溢于言表。
黑衣青年郑重道：“辞辞，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我自己的事……”
“够了！”女孩打断他的话，“我讨厌你，对你的事没兴趣。”
“你讨厌我就好，”青年又笑了，打趣道，“要是你喜欢我，我就真的为难了。”
女孩曾暗恋过这名青年，他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如今两个名字甚至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无聊至极！”女孩怒说，“我男朋友已经到了。秦三磊，请你从我视线里消失。”
“你这臭脾气不改，能找到男朋友？”青年叫秦三磊，他根本不信。
女孩用手一指，青年顺着望去，远远地看到朱河大桥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男孩独自站在那儿，抱着胳膊一动不动望向河水，活脱一副要跳河轻生的架势。
“被爱折磨到想自杀。”又开了一个玩笑，叫秦三磊的黑衣青年戴上墨镜，钻入旁边的一部车里离开了。
“恐怕是真的。”女孩自言自语道，她拉起行李箱向那个男孩走去。
江风微凉，堕向天边的红日亲近着江中的倒影。
见到日落，朱桥上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的吴越才想到，自己已经站了半日。来武陵上大学的第一天，他守诺来朱桥是为了和女朋友一起看日落，等夕阳完全沉入朱河，那个人也就毁约了，吴越的回忆止不住翻涌而出。
……
“你还记得《桃花源记》吗？晋朝时一个打渔的武陵人发现了桃花源，桃花源的入口是不是就在朱河附近呢？”
“本公子带上望远镜，我们站在朱桥上找。”
“如果那样能行，早就被别人找到了。”
“那我去问路，‘老人家，桃花源怎么走？要做几路车？里面的古人会说普通话吗？会说英语也行，我女朋友英语特好。’”
“呵呵，别人说我们是傻子。”
“我们到桃花源里傻一辈子。”
……
不再有一起犯傻的机会，江面上盘旋的两只燕子，一只南飞，一只北飞。
分手后吴越做了最后的努力，留言给女友，会在朱桥上等她至日落。前女友没有来也在吴越的意料之中，与其说吴越在等待爱情归来，倒不如说是等待对爱情死心。
看着那两只纷飞的燕子，吴越随口念道：“江晚燕飞高，千里暮云送日行。”
“喂！那个念诗的，从这里跳下去是死不了的。” 一道冷冷的声音唐突传来。
吴越被吓了一跳，他扭头一看，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拉着行李箱走到了自己跟前，一眼看去便知和自己一样，同是涌入武陵的大学新生了。那女孩不屑地打量着“想要跳江的人”，她的容貌精致到让吴越失望——这不是自己在等的人。
吴越也想到自己独自站在桥上会让路人误会，那些的古怪眼光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人情淡薄，竟无人前来劝阻，吴越索性把路人全部当空气，轻吟起自己的诗句，就在这时冒出来一个女孩出言讥讽。
吴越知道她是好意，笑说：“我又不是屈原，寻死的人有兴致吟诗作对么？”
女孩见吴越神色正常、言语流利，便知道自己误会了，既然吴越不想死，她受朋友之托来朱桥的目的也达到了，但吴越如此正常又让她有些不满意，她觉得自己的朋友自作多情了。
“非诗非对，不伦不类。”女孩又讥讽了一句便要离开。
“喂！你先别走。”吴越叫住她，“你说说我那两句怎么个不伦不类了？”
女孩停住脚步，略一思索吴越的那两句，不屑道：“你说自己在吟诗作对，不是诗自然是对联，‘离’和‘行’两个尾字难道不是双平？哦！恕我孤陋寡闻，难道有一字的古音是仄声，古音今用？”
对联和诗词一样，也讲究平仄交替，两句的尾字都是平声，自然不妥。对于普通的诗歌爱好者来说，平仄仅仅是无需计较的细枝末节，但女孩要挑毛病也只好从这里入手。
女孩一开口，吴越便瞧出她也是个诗歌爱好者，于是笑说：“同学指点的很是，改为‘江高燕飞远’好了，求赐下联。”
“白跑了一趟，我还闲得慌对你的破联？”
“你不对下联，我就真的跳河了。”吴越作势要翻过大桥护栏。
“跳呀。”
酷爱诗词的吴越想和女孩多聊一会，说：“我要是真的跳了，你就用手机把这段珍贵的资料拍下来，再顺便题首诗。”
“拍下来有什么用？给哪个看？”女孩故意这么问，她想和吴越聊一下他的前女友。
“我自作多情没有等到的那个人。”吴越也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女孩冷哼一声：“无聊，你以为这么做就能感动她？”
吴越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把手机隔空扔给女孩，女孩只好接住，不耐烦地说：“想死就去死，我不当证人。”
吴越接住女孩扔回来的手机，问：“从这里跳下去，能淹死么？”
“你得不会游泳。”
“我一直不会，就今天学吧。”
说着，水性极佳的吴越翻过护栏，纵身跳下大桥。
女孩见吴越翻过护栏，还未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直到“扑通”的声音从桥下传来，她才吓得大叫起来。
“啊——”
女孩望向桥下，见吴越双臂地拍打着水面，他咧着嘴喊问：“快告诉我怎么游泳？”
女孩脸色惨白，不及多想，投河救人。
比朱河更宽的江河，吴越都曾横渡。他自认为放下了感情的包袱，潇洒跳河只是为了再把那个包袱扔丢进朱河，与女孩不对下联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见到女孩也翻过了护栏，吴越一惊非同小可，吓得结结巴巴大叫：“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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