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陈武才醒过来,王惟忠正亲自在床头看护,陈武看看王惟忠,满脸疑惑。王惟忠忙笑着给陈武说清情况,要陈武安心静养,等凌峰回来后再一起回洛阳,又亲自接过汤药喂陈武喝下,客气一番后才离开,并留下两个下人照料陈武。
陈武心下不安,便让两人去忙自己的事,不必守候在侧,于是两人便告辞出门。
到了晚饭时分,两人送来饭菜,见陈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便放下饭菜出去。
“哪里来的野小子?这么大的架子,还弄得老爷和少爷吵起架来,咱俩还平白无故摔了一跟头。”
“就是,依我看呀,别理他,由他病死了得了,这么个病书生,这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两人出门后,一路走一路嘀咕,不料陈武却并未睡着,把这些话都听到了耳朵里。
原来这天少镖头走镖回来,牵马回马厩时发现了那匹白马,识得是匹千里良驹,顿生喜爱之意,于是未及休息,便匆匆牵出白马。
府上的马夫忙过来劝阻道:“这是贵客的马,老爷特别吩咐过要好生看管,少镖头可别为难老奴啊。”
王通素来骄横,自然不肯听马夫的劝,一把把马夫推到一边,牵起马便走。
谁料这白马性烈无比,在王通骑上后狂性打发,竟把王通摔了下来,并险些将其踩死,幸得马夫及时报告王惟忠,王惟忠才及时赶到,从马蹄下将王通救出。
王惟忠又急又气,对王通大骂一气,王通出言顶撞,却被王惟忠结结实实扇了一个耳光。
王通心下委屈,也不争辩,瞪了王惟忠一眼,一甩袖子便走,进门时刚巧碰到两人,两人忙不迭地请安,却被正在气头上的王通一把推倒在地。
这件事陈武当然不知道,两位下人却半天惊魂未定,待得知道原由后便对陈武怀恨在心,以致口出不逊。
陈武听得两人一路骂,直到声音渐消。
我本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今却家破人亡,不得不寄人篱下,受下人的白眼,我陈武枉读那么多诗书圣贤,却落得这步田地,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陈武念及往事,想着两人的谩骂,眼泪横流,看着天色渐渐的暗下去。
“由他病死了得了,这么个病书生,这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这句话刺入了陈武的心头,有一个念头慢慢地从他心底生出。
一声马嘶打破了黄昏的沉静,也打断了陈武未及冒出的念头,这熟悉的马嘶声中夹杂着痛苦与愤怒,扣动着陈武的心弦,他忍不住爬起来,循着声音走去。
不多久到了马厩,却看到一个人正在不住地鞭打着自己的白马,边打还边骂骂咧咧,道:“你差点踩死小爷,又害得小爷挨了一耳光。”正是王通在鞭打白马出气,白马被拴着,无法躲避,更无法抵抗,只有不住地哀鸣。陈武一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径直冲上去抓住挥过来的马鞭,一点都没有卧床不起的样子。王通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大怒,手一甩,陈武便即飞出,落到马旁。陈武随即爬起,解开拴马的绳子,纵身上马,白马脱困,立即撒开四蹄,绝尘而去,王通施展轻功追赶,却哪里追得上这千里良驹。
陈武冲出大门,看门人只见一个白影飘过,随即消失在灰灰的夜幕里,许久方回过神来,大惊之下,慌忙向王惟忠报告情况。
陈武奔出一气,离镖局已渐远,月亮也渐渐清明,自己也渐渐体力不支,于是停下脚步,下马来想要休息,在月光下竟然看到马身上的鞭痕,满背都是,且每一道此时都已浸成了血痕。
好端端一匹白马,此时身上竟多了无数道红痕。
陈武看着白马,不禁流下了眼泪。
马跟人能有多大的仇恨,那人却为了这一点点仇恨就不惜对毫无反抗之力的马下此毒手,世界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
仇恨?我的马惹到了别人,别人就要鞭打它来出气,我呢?我身背全家人无辜枉死的仇恨,难道不应该报仇么?
对!报仇!我一定要报仇!我能为家人做的事绝不仅仅只有后事,我还能再为他们报仇。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报,但我一定要报。陈武坚定地想。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一定要做!
这就是信念。
陈武看了看四周,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原来王惟忠接到看门人的报告,当即带领全镖局的人出来,四下寻找陈武,他自己正带着人马往看门人报告的方向追来。
陈武听得马蹄声渐近,知是镖局的人追来,也顾不上伤病劳累,纵马一阵疾驰。他仗着马快,比及天明,已跑出几百里,将长沙分局远远甩在了身后,却仍不敢走大路,专拣小路而行。
陈武此时身上疾病未除,又数天水米未进,早已面黄肌瘦,筋疲力竭,于是眼前一黑,跌下马来。
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白马正在旁边守着,陈武见这马对自己一直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心里一暖,又流下泪来。
休息片刻之后,陈武又上马继续前行,一路上仅以些野果充饥,数次从马背上晕倒跌下,又起来,后来那白马居然能知道陈武何时晕倒,在陈武晕厥的时候停下,使其不致跌落。
不知行了多久,来到一个湖旁,只见湖面水清如镜,游鱼梭动,一群大雁从北方飞来,飞进湖边的山林里,许多不知名的候鸟也在湖边戏水游玩……山灵水美,令人心醉,陈武不觉停了下来,下马坐在湖边,享受这人间仙境。
陈武躺在草坪上,看着空阔的天空,心里仿佛也被放空了似的,就像这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看着看着,竟沉沉睡去,不觉已金乌西坠,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
原来已是中秋时节,明月照着大地,愈发的清朗明丽。
陈武这次是睡,不是晕,因为他分明做梦了,梦见在明月下,一个漂亮的女孩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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