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广场
第二天一早，胡司令员也没跟郑爽打招呼，便坐红旗轿子离开了空军机场。
孟克飞开着车，胡司令员靠在座位上，因为昨天他跟孟克飞聊到深夜，人又年近半百，精力有些不及，很快便呼噜连声了。
孟克飞想到来的时候听他打呼噜，回去的时候又听他打呼噜，这胡司令才45、6岁的壮年年龄段，精力就如此不济了？
上午10时左右，红旗轿车进入乌尔扎克城区。
轿车过了十字路口，前面便是人民广场。但见路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绝大多数人都朝人民广场的方向涌动。等吉普车和红旗轿子随人流缓缓驶近人民广场时，见广场里人山人海，连马路上都站满了人。一辆辆自行车也横七竖八地停着，挡住了乌尔扎克军分区两辆车的去路。
孟克飞向广场望去，见广场中央搭着一个高台。台上站着11个人。其中10个人排成一排，腰几乎弯成了160度，双手下垂接地，脖子上挂着牌子，牌子拖到了台面上。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牌子上写着什么。
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喇叭，站在这弯腰的10个人前面，嘴里呜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说一阵就揪起一个人的头发，振臂喊口号。
孟克飞知道，这又在开什么人的批斗会了。
自去年下半年伟大领袖发动了那场著名的文化大GM开始，社会上对被打倒的“黑五类”分子（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进行批斗的现场会就越来越多了。这是那个年代的特有现象。
这时，胡司令醒了过来。
孟克飞向反光镜扫了一眼，忽然，他发现了一个身穿军装、带着无沿帽的女军人的身影。只见她身材娇小、体态婀娜。她一边望着广场，一边从后面走来。
这个女军人正是胡司令员的女儿胡倩倩。
这时，胡倩倩正好转头也看到了军分区的红旗轿子，只见她加快脚步往前走。
孟克飞将车缓缓地靠在路边，一推车门下了车。
胡倩倩看到了英俊高大的孟克飞，紧走几步来到他面前。她双颊涌现红潮，饱满的胸脯急速起伏着，显得有些激动。她一双秀美的眼睛情意深深地看着孟克飞，由于激动，说话竟有些结巴了。
“你…。。回……回来了？”
孟克飞微笑着点点头，眼睛向车上坐着的胡司令瞟了一眼。
胡倩倩看着孟克飞，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不由得冒出一句：“你去了好长时间，整整一天。”
少女思念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流露出了内心的感情，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
孟克飞听出了胡倩倩说话的语气，看着她这副娇态，心里本能地一动。因为胡司令在车上，他就又看了轿车一眼，拿眼睛示意胡倩倩。
胡倩倩还是没反应过来。她抬起头来，眼睛波光流转，专注而羞涩地看着孟克飞。
这时，胡司令员摇下了车窗玻璃，嗔怪道：“女大不中留啊，这半天了，怎么连正眼也不看你老子一下？心思飞到谁的身上去了？”说着，看着孟克飞哈哈一笑。
胡倩倩顿时娇容飞红，忸怩地轻轻叫了声：“爸爸。”
胡司令员疼爱地看着她：“从家里出来的？去军分区吧？”
胡倩倩点点头，眼睛随即在孟克飞英俊的脸上瞟了一眼。
孟克飞这时随意向广场扫了一眼，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相信似的眨了一下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影却不见了。只见广场里人如潮涌，怎么也搜寻不到那个人影了。
孟克飞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要寻找那个人影的冲动，而且冲动来的如此强烈。他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自己必须参与或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感到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应在召唤着他、牵扯着他。
于是孟克飞探身道：“司令员，让胡倩倩开车送您回军分区机关吧？我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马上要办。”
孟克飞一来因为自己是一省军区副司令员的儿子，天生有一种身份上的优越感，他在胡司令面前并不感到胆怯和拘谨；二来，他见胡司令在军分区森严戒备期间，公然在办公室里与食堂女服务员鬼混，无形中内心便对他有一些轻视，三来，胡司令因为女儿的原因，在一些事情上很迁就他。所以孟克飞才敢对胡司令说自己要忙着办事，让他女儿开车送他回军分区这样的话。
好在这胡司令也不以为意，他点点头道：“好吧，你赶紧去办事。就让倩倩开车吧。”
胡倩倩柔柔的眼睛询问似的看着孟克飞，她想跟孟克飞一起去办事，但又不好意思张口。她脸微红，扭捏了一下，羞涩的轻声问：“你中午回军分区机关吃饭吗？”
孟克飞眼睛不眨地继续向广场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不在焉地道：“吃！”
胡倩倩又忸怩了半天，脸羞得通红，如盛开的桃花一般，她用几乎是听不见的声音道：“我等你……。我们一块吃吧？”
孟克飞转头看了胡倩倩一眼，正看见胡司令正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着他，神态很是不可捉摸，这使孟克飞不敢拒绝胡倩倩的提议；而且胡倩倩含羞的娇态、柔柔的声音也使他不忍拒绝，于是他干脆地答道：“好！”
胡司令眉毛一动，顿时哈哈一笑。他见聚集在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快要将两辆车前后堵死了。便对胡倩倩道：“快走吧，要不车也出不出去了。”
胡倩倩坐进了驾驶座，摇下玻璃，向广场上扫了一眼，道：“那我们走了，你……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孟克飞心里一热，点点头。
胡倩倩将轿车慢慢转了个弯，掉过头来轻轻按了按喇叭，随着吉普车开走了。
孟克飞习惯性地整了整军帽，抚了抚风纪扣，迈步向广场走去。
他走到广场边的一棵杨树下，四下搜寻着，还是没见到刚才一闪即逝的身影。他见高台那边人声鼎沸，便凝神望去。
只见高台上搭着白帆布棚子，棚子上方的横木上扯着一条白布横幅，横幅上贴着十几张一尺见方的五颜六色的纸。每张纸上写着斗大的黑字：“现行反革命分子罪行揭发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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