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宜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水盆,正要走进里屋,听到有人敲门,忙别着身子看,见一个头戴红鹫灰色毡帽,身穿长绵袍,脚蹬开口黑面棉鞋,两手背后,满脸一副虔诚之色的六十左右岁的老头,身后跟着垂头丧气,满脸横肉但有些俯首帖耳的刚才毒打东生的那中年男子,顿觉他们来此目的,忙大声说道:
“老爷,刚才打人的那个人来了!”屋内人等早听有人礼貌地敲门,再听淑宜这么一说,忙起身迎出外屋。那老者见李春有和李周氏以及王树常二位夫人均出来迎接,立刻停止近身脚步,两手从后身垂下,低头躬身施礼,脸上尽显茫然说道:“老哥、老嫂,小弟给您们赔不是啦,都怪我着大逆不道的犬子,横征暴敛,欺压族侄,不是王将军路见不平,惟恐惹出大的事端。这小子回家说了此时事,被我一顿痛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乡亲看族亲,不管咋说咱李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岂能动手打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要是打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老李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部的余光扫着王树常脸上的表情。说此话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尽管脸上显出从容、虔诚、镇定神色,但心里很怕王树常会说出征讨的话来,所以说此话时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刚才霆午虽说没有说出打他孙子的人是谁,可李周氏心里早已知晓八九,因为这样痛打孙儿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饶是在自己家人面前还能说出上句,那不管咋说是自己的亲人,然而在这个本地富裕地主面前,就如同他们家很早以前就欠人家十两金八两银似的,不敢轻易得罪人家,倒不是怕得罪他,而是实在得罪不起。原因是自己和丈夫如今年岁大了,不能平力气户口,自己的儿子又是老实得一杠子压不出一个屁,自己家无田无地,专凭给他家扛年着维持生活,一旦没了这一谋生的来源,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好再自己身体好些时候在霆午家做用人、干零活,霆午一家人没少照顾自己,就是两口子提出由于身体原因辞退工作的时候,那王老爷也一概反对,但就像老马驾沿,没那金刚钻还死去白咧硬撑着干嘛。最后双双退出王府。日子虽然苦点,但基本还能维持生活,所谓的比中不如,比下有余。有时还能接到王老爷派人送来的一些米面,勉强度日。如今虽然自己的孙子惨遭不幸,这都是怨自己的命,人生在世,命由天定,谁让他生在一个不遭人待见的穷苦人家?她心中笃信,无论到什么时候,穷命啥时候也改变不了翻身的命运,人一生当中不遭灾不惹祸,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就不会祸从天降。听姓李的地主一说,李周氏刚忙搭话道:
“李老爷,俺家孙子想必是做错啥事啦?”
“没。。。没。。。”老头子撅着浓密的八字胡,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王树常的表情。支吾着瓮声说,“都怪我这忤逆的儿子,还不快给你大爷、大娘跪下!”话音刚落,打人男子扑通跪在门口,面对王树常站立的方向,鹰眼上瞟了王树常一眼,随后抡起巴掌在自己抖动的横肉脸上啪啪抽打起来,嘴里不停地骂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有族情,没有亲情,更没人情,望二老惩罚。。。”玉瑾和淑宜看着眼里不禁一阵好笑,勉强把笑意深埋在燕窝里和心坎上,不时抬眼看着王树常往下的举动。只见王树常上前把他大脸的手一把拽住,然后扶起他,和言道:“既然老弟和这位大叔知错认改,想必我李叔和周妈妈也不是得理不让人之人,”他转脸对李地主说:“听您的言谈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以后要管好自己的家,不要为非作歹,特别不要欺负乡里乡亲,这天不是一层不变的,说不定今天下雪,明天就会是个晴天!”老头连连点头,他从小度过私塾,也多少懂得些仁义礼智信的儒家道理,只是从小到大衣食无忧,为钱至上,光耀门楣,所以考虑乡里乡亲的疾苦早就抛到脑后。由此一来儿子的胡作非为,鱼肉乡里自然而然成为理所当然,要不是听说儿子哭丧着脸赶着羊群顶风冒雪跑回家,说这回遇上更邪乎的茬子,他还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呢。儿子把王树常的形象描述一遍,又说他是李春有家的什么亲信,老地主猛地一拍大腿,叹口长气,哀叹道:“小子,你这回算是碰着横的啦,看着吧咱家的凶祸从此就要开始喽!”儿子咂巴着茫然的眼睛追问:
“老爹,那咱该咋办?”老地主咕噜着眼珠子,恨不得马上想出万全之策,住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那老周太太可不是好惹的,虽说他温良贤淑,心地慈善,宅心仁厚,可谁知道她在三台子王锡珠家可是受恩宠的家奴,听说她抚养了一个叫王霆午的公子,听说现在在张大帅手下是左膀右背,股肱之臣,得罪老周太太就是得罪了王霆午,得罪了王霆午,就是得罪张作霖,你不想想,你打他的亲信不就是自讨苦果,自寻祸端吗?我看我们还是负荆请罪吧,别无他法!要是那王霆午也像老周太太一家那样善解人意,得理让人还好,要是获罪我们,就是刀压在脖子上我们也得挺着,谁敢招惹他呀,弄不好就会大祸临头,你知道不?”说着啪地打了儿子一个大脖溜子,儿子胀红着脸不敢言语,乖乖地接过父亲从炕梢一个赭色皮箱里点过的二百块大洋,一路冒雪跟着他父亲来到李家。老地主尽量抑制忐忑的心情,慢慢对儿子摆手道:“忤逆的东西,还不快把东西拿出来?”地主儿子脸上冒着虚汗,尽管外面应然大雪纷飞,室内也不禁温暖,但他的掏钱的右手彷如伸入冰冷的地窖一般,抖索着从怀里透出帆布包裹递到他父亲手上。老地主拿着它双手递与李周氏,嘴上一个劲道歉:“老嫂子,真的对不住,让您受惊了。请您无论如何要收下咱父子俩的一片悔过之心。”李周氏如同要收人家脏钱一样,推手阻止,看到大人在外屋争吵不休,一直在动物摆弄铁皮糖盒的东生好奇地跑出来,挤在大人中间聆听来言去语。老地主猛然看到东生出现面前,老周太太执意不收,恍然生意,拉着东生的手,又装模作样怜惜懊恼的表情:“来来来,二侄子你手下,全当大叔给你看伤治病的钱。”东生一味地后退,整个身体藏到奶奶的背后,紧露出黑乎乎的小脑瓜和两盏明灯似的大眼睛凝视着鼓鼓囊囊赭色帆布包裹。还是王树常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洪亮声音说道:“我看这样吧,既然你们已经表示了诚意,这事也就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先回去,让东生在家疗养几天,这几天的工钱算你们的,你们看咋样?”没想到王树常会这样开明,本想这王霆午对他儿子的所作所为,不会善罢甘休,也是呀,人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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