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天,罗姑娘在王家上下的照顾和安慰之下,心情缓和了许多,惊秫的面颊开始绽放出快意的花朵来。王锡珠看到她嬉笑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索性晃动着脑袋在卧室里哼出戏文来:“大雪飘,仆人面 ,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 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 荒村沽酒慰愁烦 ,望家乡去路远 ,别妻千里音书断 ,关山阻隔两心悬 ……”唱到此时,他的喉咙不免哽咽起来,忽想起王树常远隔千里不知现在是否登车启程,也不知道他的儿子现在是怎样一副面容。他在心里尽力勾画着儿子的外貌。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他,两片润滑的薄嘴唇,颤动着,扑通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撑地给他磕头,他爱惜地上前抚摸儿子的头思绪万千,两行热泪从眼眶中奔流。他多么期盼早日与久别的儿子重逢。也希望等待儿子罗姑娘能早日实现她的心愿。虽然他的家离北京不算远,坐火车有一天足够了,但他知晓自己近几年来身体不容他长途奔波,况且自己的子女、太太们,尤其霆午也不会同意他上北京专程探望儿子,所以他也就只能安心在家里呆着,平日,最多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到自家设定的禅房坐禅打坐。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不论一天之内有多忙,都必须到禅房烧香诵经。有时还到自家开印染厂转转,或是让大儿子找来当地小有名气的戏班子给他唱几段戏。他最欣赏的名家就是李少春,尤其他唱的野猪林大雪飘一段,让他听了啧叹不已,他觉得这唱段低沉婉转、哀婉悠长,道出了林冲犹豫、悲凉、愤懑、迁怒的心情,所以今天在儿子即将回家的时刻,他又把这个唱段想起来,顺口吟唱。尽管唱得不那么专业,但也或多或少表达了他自己此时此刻思儿、想儿、盼儿归来的急迫心情。他正在踱步吟唱的时候,周李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书札,走到王锡珠的面前问:“老爷,您给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王锡珠接过来拿在手上,又从炕头上一个精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低头细看:
“兹有一惯匪,不知来历,于近日戕于小辽水西侧河道沙滩之上,该匪,身长七尺,手持马鞭,络腮胡须,鼻尖有黑豆大小缁痣,有知情者,务速报县衙。有赏,谨此。”念完书札,王锡珠手捻须髯沉思良久,猛地想起那两个送回罗姑娘土匪。不禁长叹一声:“这是怎回事!”周李氏不知他所言何事,忙问道:
“老爷,你说什么?”王锡珠转转眼珠猜测道:
“有可能是送我女儿回家的那个大胡子土匪。”周李氏‘啊’了一声,周身一颤忙问:“他怎么会死呢。”说话间,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手里也拿了像周李氏一样的书札。没等王锡珠和周李氏问话,丫鬟先说:“老爷外面都风传,死了的那个人是攻打南堡子的土匪,也是来抢三台子老韩家和老侯家东西的土匪,听说是因为他怀揣一百两银子,被那个匪首发现,不容分说,一枪打死了。”说完丫鬟诡秘地凑近王锡珠的身边低声嘀咕:“有人说,是听到那家伙拿了您老人家的银子,才大发雷霆,怕惹恼了咱家二少爷,才对那土匪下了毒手。”
“还有这等事。”王锡珠惊异地看着丫鬟说。他心里这时却很高兴。我儿子看来现在是名声显赫啦,到底是政府官员,况且是民国最高政府的官员。当官和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官大一级,威风八面,不用说话办事,就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名,就足够一些人出来巴结的了。这小子真给他爹争气。想到这,他愉悦的表情里渗透着无比荣耀的满足感。他抬眼看看门外,忙问:
“小周啊(原来叫周姑娘,现在她年岁也大了,所以称呼也改了)你觉得我儿还有几天能回来。”
“快了,您的书信寄出去就有五天了,想必这会儿霆午就在回家的路上了。”王锡珠马上微笑着又说:
“小周啊,你和我亲家(罗姑娘娘家)准备得咋样了。”
“一切都得啦,就等霆午回来,等老爷挑良辰,摘吉日,让俩孩子完婚。”王锡珠苦笑着,摇着头:
“我可,不懂那个,那得找识文断字的童先生给掐算。”说着他坐回炕上,拿起水烟袋,押上一锅烟丝,划火点着。
大家正在窝里聊着,忽听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向王锡珠的卧室走来。几个人不禁抬眼向外观看。就听丫鬟‘哎呀’一声推门跑出去,嘴里还惊讶地大声喊着:
“老爷,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倦卧在室内门口眯眼的小黄狗,被丫鬟的一声叫喊惊醒,忽地一下从地上爬起,一蹦一跳地随着丫鬟跑出门去,看到眼前一个穿着一身戎装,身扎皮带,斜挎勃克宁手枪的人飒爽英姿,威武俊朗地站在它的面前,不免有些胆怯,心慌,心眼里琢磨:这个人怎么这么陌生,从来没见过,莫不是来打家劫舍的吧。它高扬起头,撅着翘起的小尾巴,鼻子一靳,龇着稀疏而嫩白的小尖牙‘汪汪’地叫着。
周李氏高兴地,从窝里走出来‘去——去——’地呵斥着地上的小狗。小黄狗抬眼看看周李氏,又看看正在买不跨门槛的王锡珠,觉得一定是主人的熟人,随即停止了叫唤,一会儿跑到王锡珠的脚跟后睁大眼睛向上面看,一会儿又到王树常的面前,撒娇地晃动着短细的尾巴,靳着鼻子嗅着王树常身上的新鲜味道。
看到儿子风尘仆仆回来,看到很久不见的霆午回家,王锡珠和周李氏禁不住惊喜的眼泪落下来,话到嘴边却被激动的情感抑制住了,哽咽啦好一会,周姑娘才抱着树常的胳膊,两眼湿润抬头端详着说:
“霆午啊,你可回来啦,你爹和大太太们都等急了,盼着你早日回来,人家罗姑娘都等你多少年了,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情啊,你可不能辜负人家!”说话间丫鬟接过树常手里的棕色皮箱,快活地放在炕梢,然后倒茶去啦。看到两位老爷见到自己这么激动,王树常的心里也热乎乎的,一股暖流顿时通便全身,他恭敬地站在两位老人面前,脚跟一磕,‘咵’地一个立正,然后挺直身躯,表情严肃地行着军礼,随后,他的表情立刻恢复成孩子状,笑咪咪地拥上前,双手搂着两个老人的脖子孩子气地说道:“老爹——周妈妈,您儿子这不回来吗,这回高兴了吧!”他看着两位老人的脸,用有力的大手在他们的眼眶出为他们擦着欣喜的泪。
几天以后,按照王锡珠的安排,布置了王府里里外外,下人们也特别卖力气,王府的犄角旮旯都被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内,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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