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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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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鹤眉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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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笙回到青海荒林,此时已日落西山,从昨夜他进玉殊塔夺佛心,到刚刚被古见刹一掌击出塔外,前后不过一天时间。

    他人已经回了青海,但思绪还没回过劲来。一闭眼,脑子里依然是古见刹站在塔前的身影,千龛神佛明明灭灭,那人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一身白沙曳,神色清淡,细长的眉眼下是古井无波地慈悯之色。

    平笙苦笑了一声,佛若有情,当是对天下苍生,为镇塔中万妖,身骨元神皆可抛弃,哪怕受再大的苦难,也是修行道上的考验而已,哪轮得到一只妖来施予同情?他对自己诸般宽容温柔,只因他觉得自己心存善根,并不为别的。这话古见刹早对自己说过,当时没听进去。平笙想,自己竟以为那和尚对自己有情,真是可笑。

    “愚蠢……”平笙摸着一块坟碑坐下来,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呆呆想了一会,拍了一下头道,“真是愚蠢至极……”当时得到岁春提就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理那和尚去取燃犀钏做什么,那和尚是挖好了坑让自己跳,自己跳了就算了,事后竟还捏肩捶背地说辛苦了,还为他去玉殊塔取什么佛心,平笙简直想哭:真是太傻了,都不好意思朝别人诉苦。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陈杂,他为妖千年,第一次尝到这种牵肠挂肚后伤心决然,又羞愤难持的滋味。

    这一坐坐到半夜,林中万鬼轻喝起来,平笙才发现月至中天,已是子夜时分。他的丹元被古见刹一掌拍碎了,现在开始浑身做痛。好在他道行深厚兜得住,换做别的妖物早就死了几百回。

    远处的山顶月光明亮,平笙站起来,准备上去晒会儿月亮。不想刚走出两步,突从袖翼中滚下来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儿。平笙低头一看,原是那只一直粘着自己的白凶。他低头将它捡起来,那白凶细软软地瘫在平笙的手上,好似全身碎了骨头一般,竟死沉沉地没有一点妖息了。

    定然是古见刹那一掌的缘故,自己庇它不及,被佛气透身而过了。平笙意识到这一点,连忙用妖力逼出这白凶的妖魄,几缕青烟从那白凶的五窍中窜出来,悠悠拢成一团,颇为亲昵地落在平笙的掌心上。

    这白凶的躯壳内里破碎不堪,已经不能再用了。必须尽快为这妖魄寻个寄附之体,否则等到天亮,这□在外的魄缕便会彻底消散。

    平笙身立之处便是一片坟海,但此处居青海之中,凡人忌惮林中的妖灵,已近百年无人入到这来葬人了。地底埋的尸体早已烂成黄泥不能用,要找新鲜的躯体,应找新起的坟墓才是。

    平笙将白凶的魄缕握在手心里,径直往青海边上的深冥河走去。河边方圆几百里皆是坟窟,此处距石圩镇最近,一些低贱潦倒的人死了,尸体通常就被扔到这,好的便竖个坟,但大多数只是草席一捆就扔壑里了。

    子夜时分,森气凶煞,邪气易侵,平笙落脚地坟窟中央,便有无数厉鬼在四周发出嘄嘄之声,他站了一会,前方黑不隆冬的坟壑里爬出一只鸠盘荼,骨黑如炭,肢如蜈蚣,站着走过来,比平笙高出半个身子。

    它本欲扑过来要吃平笙,临到近前闻到平笙的气息才发现不是个人。那泛着凶光的绿眼眨巴了几下,低头轻轻嗅了嗅平笙的脸,平笙笑了一声,抬手刮了一下它的鼻子,道:“我的丹元碎了些,便闻不出我是谁了么?”那鸠盘荼一愣,扑通一声滚落在地,如小狗般露出肚腹,细爪蹭了蹭平笙的裙翼。

    平笙低着头,觉得那深凹下去的黑肚子很是难看。此时坟壑里一阵悉蔌,有一老妪模样的人爬出来,白发皱脸,柱着一根细拐走过来,正是此处的鬼主冥婆。

    平笙走上去,说我手上有只白凶的躯体被佛力震碎了,要找一个寄附体,你这最近有新的死人过来么?

    那老妪哦哦了两声,说有啊有啊。她领着平笙走到深冥下游处,指着弯曲的河道叫平笙看。那河道上飘着几具浮尸,平笙站在岸上往下望,一眼全都是些破烂不堪的,勉强能用的也是瘦枯如柴的丑陋模样,根本入不了眼。

    平笙道:“我不要这些,有更好的吗?”

    冥婆想说你将就一下吧,这青海是什么地方,多少年没人敢到这来葬人了。最新的一具尸首是三年前的,早烂成泥了。要不是上游那边闹瘟疫,连河道里这几具尸体都不会有。

    但妖王形貌姝丽,寸寸流光华美,眼光挑剔些也正常,难得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性,实在叫人不忍拒绝。于是冥婆深想了半天,道:“跟我来,我们去沼竹林里看看。”

    “坟墓里是没有新尸首了,话说回来,死了的人有几个尸首是美好的?这边葬的都是低贱之人,形貌能好到哪去?但凡家里有点儿钱的,都会找个风水宝地葬去,哪会扔到青海这处来。”冥婆边走边道,“这整个青海,若有个好尸首,只能往沼竹林去寻。那些狐狸精三天两头去镇上拐个男人回来,吸光了阳气就把尸体扔在狐洞里,我前几天看到,有很多不错的。”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狐巢,那洞门口便有一具尸首,少年模样,形貌难得一见的姣好,瞧那衣着竟是个富家公子的打扮。平笙上去扶起,说这不错,就这具吧。冥婆朝洞里望了望,说里面指不定还有更好的。

    平笙说不用,就这具,看着顺眼。他说着张开手心,催动灵力将白凶的妖魄一缕一缕送进那少年的身体里去。那少年面泛青光,不过片刻便睁开眼来,那黑眸已成了绿色的妖瞳,笑意盈盈地盯着平笙看了一眼,伸手颇为笨拙地揽了平笙的腰,又低头蹭到平笙的怀里。这懒懒依恋的模样,果然跟那白凶如出一辙。

    几丈之外的竹林里悉悉蔌蔌的,有成群的女子在偷偷看平笙,一个个皆是狐狸所化,螓首峨眉,白衣翠纱,躲在竹枝后面说着话,冷不丁传来娇娆的笑音,此起彼伏的。

    平笙扫了一眼过去,那一片立即噤了声,歪出来偷看的头也纷纷缩了回去。平笙问:“这少年是谁带回来的?”

    那片静了一静,片刻漾漾地走出一个女子来,几丈之外站住,轻声道:“是我……”平笙打量了她一眼,又问:“这人叫什么?”那女子想了一想道:“叫柳鹤眉,原是镇上玉阳楼里的小倌儿。”

    “哦。”平笙并不知道小倌是什么,但他也不感兴趣,便道,“多谢你。”那女子听完有些受宠若惊,身后黑暗处又传来一阵女子嘻笑声,那女子站着不知所措,又听平笙道:“没事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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