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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东京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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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长屋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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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文到机场来接美玉了。

    八年前,1983年的秋天,美玉去上海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认识了严文,他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教师,已经出版了几本专著,刚留校任教的美玉很欣赏他的才华,从那以后,他们互相通信,交流思想和学术意见,但在信却都有意回避个人的家庭生活,他们成了彼此倾慕的朋友,保持着柏拉图式的精神崇拜和爱恋的关系。

    八十年代,大学里掀起了出国潮,巴特尔极力鼓动美玉也出国深造。她开始准备去苏联的莫斯科大学,并且参加了俄语选拔考试。严文到了日本后,来信建议她也去东京大学留学,并且说愿意帮忙。莫斯科大学?东京大学?美玉必须做出选择。她当时想:“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和中国没什么区别。日本是资本主义国家,而资本主义是怎么回事儿?她非常好奇,所以决定去日本。”

    严文帮助办理日本的一切相关事宜,美玉自己跑国内的各项手续。在国内的事儿都不容易,没有钱,她和巴特尔都是大学讲师,可是他们的月工资收入合起来不过一百三十多元,她只好跟亲戚朋友借钱,还不知道是否能迈出国门,就已经背上了一万多元的债务。因为美玉参加过1989年的6。4事件,曾经和学校的领导、教授以及大学生们上街游行了,她的档案里有了“污点”,公安局不给她签发护照。难,处处都难,美玉几乎要放弃了。拖延了一个月后,巴特尔找了人,疏通了关系,才拿到了护照。

    终于到东京了,美玉几乎不敢相信能成功!

    “来了”严文朝美玉招手。

    “嗯,你好!”看见严文,美玉安心了。

    严文拖着大行李箱,美玉跟在他的身后,向电车站走去。“奇迹吧!八年后再见,是在异国的东京。人生真美好!”美玉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打量着严文。和八年前比,他明显地见老了。严文瘦高个儿,小圆脸,平头,头发短到几乎可看见头皮了。戴着近视眼镜,很旧了。白色带着细细的蓝色线条的长袖衬衫也有很多的褶皱,袖口和下摆都有明显的污渍。驼绒色的长裤也是褶皱,裤线若隐若现。黑色的人造革皮凉鞋。整体看一眼就会想到是干体力活的工人。

    “怎么这副摸样啊!东京大学的留学生应该是西装革履,英姿飒爽啊!”美玉心里对再次见到的严文的样子和精神状态都很失望,但是她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来?”严文擦着额头的汗水问。

    “我听说东京的商品都很贵,所以尽量多带一些,呵呵,洗衣粉也带了许多,我会送给你一些的。不过在北京机场交了五千日元的行李超重费。”

    “你也真是的,问我一下啊,我会告诉你该带些什么了。东京什么都有的,这里是发达国家的首都,不是第三世界的难民营。”

    “我没有钱买东西,所以我还做了不少的衣服,都带来了。”

    “在中国做的衣服不一定合适。”

    美玉兴奋又紧张。严文却皱着眉头,老成持重的摸样。

    他们并肩坐在电车里,偶尔说几句话。车厢里人很多,没有空的座位,但是一直很安静,美玉说话的声音高了,严文马上示意她小声点。美玉不敢说话了,就专注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高速电车从成田机场到新宿站,穿越了东京都的四分之一,沿途所看见的一片片居民住宅都是二三层的单栋房屋和独门小院,院落紧密相连,但是每个房子都是独特的样式,都很漂亮。居民区内的街道不宽,但是整洁。也有七八层的公寓楼,新宿车站那里有高耸的商业中心和办公大楼。总的来讲,东京给美玉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现代化的、井然有序的、整洁美丽的城市。

    “东京,我来了!”美玉又忍不住在心里兴奋地呼喊着。

    他们在本乡三丁目站下车了,严文的家就在这附近。穿过三四条街道,拐了五六个弯儿,眼前出现了一座老式的褐色木板屋,像一个被遗忘了的老古董隐藏在周围现代感十足的漂亮楼房的里面。

    “到了,我就住在这里”

    “哦”

    美玉有些吃惊,在她看来这栋房子实在是太老旧了,可以说像个“危房”,怎么能住?但是她依旧面带微笑,努力不露出一星半点的疑惑表情。

    “这房子是挺旧的,快有一百年的历史了,全部木质结构,是江户时代的建筑风格,叫‘长屋’,是私人财产,属于保护建筑。这里住的人都是租客”,严文介绍说。

    美玉下意识地,忧心冲冲地看着这栋老房子。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木板都变成了褐色和黑色,很多处的木板随着地面的下沉倾斜了,开裂了,让人感到这座房子不平衡了,不安全了。房子低矮,墙壁高不过二米五,加上突起的屋脊也不会高过五米。南北朝向,东西延伸长约五十米。墙上有刻着黑色字的门牌:文京区弥生1-2-5根津山庄。长屋的中间有一扇对开的门,进入到里面是一条贯通东西的走廊,大约一米五宽,走廊的两侧各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大约十平方米,有的房门向里敞开着,一条长长的快到门槛的布帘垂挂下来,随风轻轻地摆动着。走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让美玉很惊慌,担心惊扰了邻居,几乎不敢用力迈步了。

    严文的房间在左侧靠北面的中间,木板门上了锁。“这锁头有什么用啊,就我这点力气也能把门踢开”,美玉心里想。进门后是半个平米的玄关,就是脱鞋的地方,除此外的地方都铺上了榻榻米,就像东北人家的地炕,不能穿鞋上炕的。屋子中间是一个小四方木桌,桌子的两侧各铺着一床被褥,一看就明白了这里住着二个人。北面墙上有一扇对开的小窗户,窗外隔着一米就是邻居的红砖院墙和高出围墙的槐树,显然这扇窗也不能给人带来足够的阳光了。一些男人的衣裤鞋帽都挂在东西两面墙壁上。整栋房子,特别是严文的房间里都散发着难闻的潮湿发霉的气味,几乎让美玉无法呼吸了。

    他们隔着方桌对坐着,严文倒了两杯凉开水,自己“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把另一杯推到了美玉的面前,她看了一眼觉得水杯很脏,就不想喝了。

    “我弟弟也住在这儿,我们一起在建筑工地干活。今天,为了接你,我请假了。你先休息,我还要回到工地去,晚上七点下班。”

    “好的”美玉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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