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狂奔到半路时,未远恢复了些力气,思来想去也熬不过对叶琛的担心,他咬咬牙,嘱咐另外两人继续行路到即墨,自己则调转马头回去找叶琛。
大雨倾盆,他连衣衫都来不及拢一拢,就这样冒雨前行。气力在一点一点恢复,他却紧咬牙关,整颗心都悬在半空。
少主不能有事……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一人一马沿着来时的路奔上了山岭,在看到倒在雨水中一动不动的血衣男子时,未远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他翻身下马,步伐踉跄地奔到叶琛身边跪倒在地,颤抖着扶起昏迷不醒的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少主!”
没有反应。
他慌乱地探了探叶琛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立马头脑空白地背起他朝马儿奔去。那匹马载着两人飞快地朝即墨赶着,一路上未远的手都颤个不停。
这个男子自始至终都如同天神一般孑然挺立着,不论面对多么险恶的境遇都能从容不迫、淡然若风,他怎么可以倒下?他怎么能倒下?
暴雨拍打在身上有一种密集的疼痛感,未远想也不想就脱下外衣盖住马上的人,只求能再快一点,立马抵达即墨为他疗伤。
在这样的暴雨中奔波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辆马车,驱车的人几乎是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加速赶了过来。未远一看是向东,终于松了口气,抱着叶琛翻身下马后,眼前顿时一黑,因为疲劳过度也失去了意识。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微醺的暖风,洁白的梨花,素净的山谷,以及那个梳着松散发辫、裙角处有一朵飞扬白花的黛衣女子。
她站在梨树下笑吟吟地望着他,手里拿着他的玉笛,语气轻快地说:“你说过会教我吹笛子的!”
而他愣愣地朝她伸出手,不知是想要接过那只玉笛还是握住她。
可是就在他快要触到她的时候,她却忽然不见了,眼前被一团模糊的雾气所取代。他急切地奔跑着,想要寻回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却徒劳无功地在雾气里打着转,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荒凉的寂静和他一个人的狂乱心跳。
“陆梨!陆梨!”他听见自己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却始终找不到她。
向东焦急地站在床边,一边摇着床上的人一边唤他醒来,“少主?少主!少主你醒醒啊!”
叶琛只觉有人在迷雾中拉了他一把,然后就缓缓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刺眼的阳光,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看见了床边的向东。向东身后有一扇窗,窗外是寂静的院子,院里的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寂寞地在风中站立着。
……没有陆梨,没有梨花。这里不是神医谷,也不是那个暖风微醺的春天。
他猛然从梦境里醒过来,试图动身起来的同时感觉到浑身上下撕裂一般的疼痛,顿时清醒了不少。昏迷之前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他忍痛抬起手缓缓打开就连失去意识时都还紧紧握着的拳头,只见一个青底白花的锦囊安稳地呈现在眼前,虽然脏了点,但却完好无损。
他闭了闭眼,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角却沁出了湿意。
“少主,你还好吧?”床边的向东担忧地看着浑身是伤的人,从桌上端起一碗还温热的药递给他,“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来,每隔一个时辰就叫人去熬一次,快喝了吧,你受了重伤,又淋了雨,大夫看到你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以为你……唉。”
叶琛缓缓睁开眼,一言不发地将锦囊收回怀里,然后吃力地在向东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其间手臂和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眉头皱了又皱,却始终一声不吭。
他接过那碗药喝了下去,把空碗又递给向东后,才问了句:“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
“郁晴风的人追来了吗?”
“我们的探子在沿路都埋伏了下来,不曾看见他的人,但见风阁那边传来消息,郁晴风三日前紧急召回见风阁的所有弟子,恐怕是准备好了和我们决一死战。”
叶琛默然不语,半天才淡淡地说了句:“传我命令,全部人员休整七日,七日之后,我们大破见风阁!”
向东急道:“可是少主,你的伤势——”
叶琛果决地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不容置疑地说:“我没事,七日之后依计划行事,不得有误,我们必须在他准备好一切之前赶回去。”
向东沉默半晌,低低地答了声“是”,然后走出房间传令去了。
向东走后,屋里只剩叶琛一人,他费劲地下了床,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令他疼出了满头的汗。
他沉默地扶着墙站在窗边,外面的冷风从窗口呼呼灌入,他只着单衣,手脚都凉透,可是再凉,也比不上心底的荒凉。
听说这年春末,她生了场大病,并且一病就病到了深秋,连神医令都没有派发,可想而知病得多么严重;听说她卧床不起,每日都要喝很多药,总是三天昏睡两天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听说整个神医谷因为她的病忙得焦头烂额,无数江湖人前去拜谒,却都被拒之门外;听说……
整个江湖都知道她病了,他又如何会不知道?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担忧,却在每一刻别人提起她时下意识地去聆听她的每一个消息,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却还偏偏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笑了笑,忽然为这一身的伤痛欣悦起来——她大病一场,想来受的罪不会比他少,如此也好,她笑,他笑;她痛,他陪她一起痛。
七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叶琛的伤势依旧严重,却已然下地行走,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了一般。未远和向东焦急地要他多休息几天,他非但不休息,还连大夫来查探伤势都拒绝了,只是笑着拍拍受伤的手臂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他的伤势之重,绝无可能在这样短短七日就恢复完全,可是他执意如此,他们也就无可奈何。
出发的前一日,他和未远在院里饮酒,问起未远这辈子未了的心愿时,未远笑着说:“自小进入见风阁习武,便再也没能见过我小妹,如今自由了,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就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哥哥,至少让我看见她过得很好,这也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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