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天,又到药房里去亲自熬药,最后在日落时分才端着汤药往知夏屋里走去。其间的早饭午饭她都在自己房里解决,把厅堂让给了好不容易才重聚的二人。她不知道叶琛是否会猜测到她不愿面对他们幸福的模样,也不愿让自己悲哀地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
她有她的骄傲,即便和他就只能拥有一个春天的美好时光,她也要洒脱利落地先放手。
木门虚掩,踏上台阶便可看到屋内的光景。陆梨在门口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抱着复杂的心情朝里看去。
叶琛在帮知夏梳头。
她坐在桌边,他站在她身后,两个人都背对大门,陆梨却能轻而易举想象到此刻两人的神态……该是多么甜蜜幸福。
她失神了片刻,终是笑自己的放不开,然后从容地敲门,待两人都回过头来以后,才淡淡地微笑道:“抱歉,打扰了。知夏姑娘该吃药了。”
她看见叶琛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先前还在梳理长发的手瞬间僵在那里,像是石化了一般,手足无措。
“你先出去吧,我要看看她目前的状况。”她毫无异样地朝他吩咐道,然后把盘子放在桌上,端出药碗递给知夏。
叶琛张了张嘴,终是点点头,沉默地走出了门。
而他一离开,知夏的面容就疲惫起来,先前强打起的精神仿佛被日光驱散一般,又变得苍白虚弱。
陆梨皱眉看着她,“你还好吧?先把药喝了,我在里面加了能止痛安眠的药草,喝了会好一些。”
知夏没急着喝,一手端药,一手捂上心口,垂眸淡淡地问:“会昏睡多久?”
“大概三天。”
“能不喝吗?”
“不能。”
又是一片沉默,知夏叹口气把碗放在桌上,脸色愈加苍白,“这毒解不解得了还是个未知数,我不希望把也许是我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浪费在昏迷之中,哪怕醒着会让我时刻承受钻心之痛,我也想多看他几眼……”
乌月还未解,她此刻虽然醒了,却仍是时刻被剜心痛楚折磨着。陆梨熬药是为了缓解她的疼痛,让她昏睡久些。若是一直醒着,绕是她再顽强,也难以忍受持续不断的心痛,最终的下场不是疯掉就是被累死。
陆梨默然无语,她的坚强令人动容,她对叶琛的感情更是令人动容。
“不要这么绝望,乌月……并不一定不能解……”她迟疑着,这样安慰她,“喝药吧,就当是让他安心,若是日后他得知你日日忍受剜心之痛,只为了多和他相处些日子,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知夏笑了,静静地抬头凝视着她,眼里有一丝锐利,“你很了解他。”
陆梨坦然地和她对视着,不躲不避,“你昏迷了两月,我看他折磨了自己两月,足够清楚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了。为了他,喝药吧。”
“再等等,我不想这么快又睡过去。”知夏转过头去看着桌上的铜镜,看着看着目光就痴了。
这还是她么……消瘦的面颊,深凹的眼眶,连嘴唇也没了血色,整个人苍老得不复往日容光。她抚着眉角,神色戚然。
“我现在的模样比他老了十岁不止,真是可笑……”
“……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我在意。”
“……”
知夏拿过梳子开始继续叶琛没梳完的地方,却在看到梳子上大把大把掉落的枯黄发丝时怔住了。陆梨见状拿过她手里的梳子,以更加轻柔的力道为她梳理起来,“我来。”
她一下一下梳着那头失去光泽的青丝,然后在看到其间一根刺眼的银丝时猛然愣住,心下一片叹息。乌月把好端端一个姑娘折磨成这样,她的美丽和青春都在褪色,而她却要这样看着自己迅速老去,该是何其的残忍……
她多活一刻,就会多苍老几分,这便是乌月的最毒之处,纵然你不死,也会迅速老去。
“好了。”陆梨把少许银丝埋进乌发间,然后搁下梳子,把镜子往她发髻上照了照,“还行吗?”
知夏看着她刻意只照出发髻,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容颜,心下明白陆梨是不希望她为此哀伤,当下只是淡淡一笑,“很漂亮。”
陆梨也笑了,转身要去叫叶琛进来,知夏又要陷入昏迷了,在此之前,她一定需要和他独处。
心里是钝钝的疼痛,面上却平静从容。她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感叹这谷中似乎每个人都被不同的阴霾笼罩着。
“陆姑娘!”
在她走出房门前,知夏忽地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桌边的姑娘,“怎么了?”
知夏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多谢你了。”
她的多谢,不单单是为了陆梨对她的医治,还有她对叶琛的影响。她很清楚若是没有陆梨,叶琛是不会这样安然的,他眼里的平和淡然、笑容里的浅浅暖意,都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
他变得更加温和明朗了,昔日的孤高少年,在她昏迷的两个月里,忽地让她陌生起来。他的疏离好似被融化的坚冰,化作潺潺春水温暖人心。这是她用了十年光阴也没有见过的他,终于退下防备,不再是只对她一人有喜怒哀乐。
而在她看到陆梨的那一刻起,就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他终于有了生动的表情,有了平和的心态,学会了相信人,学会了不再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她却不知该喜该忧。
陆梨从她的眼里看出了超越感激的情绪,朝她点点头,“安心养病,他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也会……尽力的。”
她走出门去叫叶琛进来,擦身而过时叶琛忽地抓住她的手臂,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眼里是歉然和无力。她费了很大力气才从这样的眼神里挣脱出来,闭眼说了句:“进屋吧,她在等你。”
叶琛听到这里,手蓦地松开,迟疑半晌,终是轻声道:“谢谢你。”
陆梨飞快地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眼里是沉沉的阴郁。
你知道吗?我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谢谢你……多像陌生人之间的对白?
她宁愿相对无言,也不愿这样客套生疏。
半个时辰后,叶琛忽地闯进书房,眼里满是惊慌失措,“知夏昏过去了!”
陆梨平静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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