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知夏施完针时陆梨已有些晕眩,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勉力吩咐宁欢给知夏擦拭污血后,就扶着墙往屋外走去。岂料刚踏出门槛,身子就是一晃,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模模糊糊地响起好些声音,什么人扶住了她,把她往房间抱去,然后就是来来回回跑上跑下的脚步声。
她感觉自己累极了,困极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使不出,隐约听到宁欢在身边着急地对谁说着“快叫风姑姑来”,她掐着手心用最后一点意识拉住宁欢,只说了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别告诉风姑姑昨晚的事……”
风诺一听到陆梨昏迷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沉着脸帮她把了好一会儿脉,才焦急地问宁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受寒?”
宁欢支支吾吾半天,才咬牙答道:“昨晚窗户没关好,半夜被风吹开了,小姐的被子又没盖好,所以……所以……”
风诺叹口气,“阿梨这丫头,身子骨不好还不懂得照顾自己,真是叫我放心不下。”
陆梨的脉象很沉,显是受了风寒,再加上近期过于疲倦,导致血气凝滞,才会昏迷。她飞快地写了张药单,然后交给宁欢细细嘱咐一番。
婢女们上上下下全部出动,有人打水,有人熬药,有人添炭火,有人递杂物。叶琛站在门外的长廊里,在众人的身影间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梨,又是担忧又是茫然无措。
因为他,竟连累她受了罪,愧疚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风诺回过头就看见走廊上那个笔直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走出门来直视着叶琛,疏离地说:“叶公子,我们谈一谈。”
那语气掷地有声,不容拒绝,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其实是知道她会说什么的一一陆梨病了,乌月无药可解,希望他能体谅一个为人长辈的心,不要再强人所难云云。风诺说陆梨是个极其执着的人,虽然说的是以三月为期限替知夏解毒,可是就算三个月过去毒还没解,她也不会放弃的。所以恳请他遵守承诺,三月过去不论结果如何,都要离开谷里。
他听着风诺措辞完美、彬彬有礼的话,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风诺说得很对,他没有任何资格要求陆梨费心费力地来救一个身中剧毒、无药可解的陌生人,他把自己的希望强加在她身上,要她来承担这一切,简直是荒唐可笑。他不是没看见陆梨每夜在昏黄灯光下伏案看书,也不是听不见每日清晨她都早起吩咐婢女熬药的注意事项,可他就是这么自私地要她为自己奔波劳累着,而今她却差点因此丧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因劳累过度倒下了……
他沉默着,心下一片怠倦,竟有些无力思考。
风诺说完这席话,就去药房看婢女们的药熬得如何了,宁欢跑上跑下地指挥着大家忙这忙那,而他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最终迟疑着踏进了陆梨的屋子。
她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秀丽,皮肤透明得仿佛能看见其下汩汩流动的血管,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像是三月江南的绮丽夜色。她不施粉黛,整个人却如同枝头的梨花一般,素净洁白,清新美丽。
他听见自己沉沉的心跳,然后下意识地伸出手,缓缓地抚上她的面颊。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叶琛才突然醒悟似的缩回手,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他在做什么?
不止一次地望着她出神了,不论她是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好像能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眼眸,沉静秀丽的笑颜,他是怎么了?
他一边飞快地清空脑子里的纷繁念头,一边疾步走入知夏的屋子,在看到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以后,烦躁不安的心才沉寂下来。
知夏还身中剧毒,郁晴风还虎视眈眈,眼下,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家,等待知夏醒来的那天,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然后坐在知夏身边怔怔地看着她,这才找回一丝冷静。
他一定是太累了……
而叶琛走后不过片刻,陆梨就睁开了眼,清明的眼神,毫无睡意的表情,她早在叶琛踏进屋子那一刻就醒了。
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发呆,最后缓缓地伸手抚上了面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似梦非梦。
拒绝了宁欢要她躺着别动的要求,喝了一碗苦得舌头发麻的药后又挥挥手要育林端走剩下的一大壶药,开玩笑,这些全部喝下去,估计她三天都吃不下饭。
就这么休息了大半天,感觉力气恢复了些后已经是黄昏了。她只喝了一点粥就觉得饱了,然后趁宁欢把碗端走时偷偷溜下了地,岂料刚踏出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诺逮了个正着。
“往哪儿走?”
她倏地一下僵在原地,抬头就换上一张笑吟吟的脸,“我在床上呆了大半天,腰都睡痛了,所以下地走走……”
风诺沉着脸哼了一声,“你还有力气下地走走?先前不过施个针就晕了过去,现在才刚好点就又要逞强?我是年纪大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那精力像你救姓顾的姑娘一样来伺候你!”
陆梨哭丧着脸,一边拉着她的袖子摇啊摇的,一边小声说:“风姑姑我错了,我不敢再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的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陆梨这一套从小使到大,屡试不爽。风诺明知她是做给自己看的,却又无可奈何地软化下来,摇摇头,戳了戳她的脑袋,气呼呼地转身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嘀咕一句:“谁担心你这丫头了?自作多情!”
陆梨忽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脉脉温情。
她看着风诺消失在长廊尽头,笑吟吟地转过身,就发现梨树下立着个人。叶琛站在树下,沉静地看着他,那样子显是在等她。
她的心跳忽地快了几分,手指动了动,竟然萌生出想要理一理裙摆的念头。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嘲笑起自己来,眼底重新回归岑寂,朝他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走到梨树下和他面对面站着。
风很静,偶有梨花飘落肩头。他的容颜似冰雪般清冷虚幻,带着冬日的料峭,可她看着他,深深明白这样一张疏离淡漠的面容下埋藏着一颗怎样认真执着的心。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那眼神温热到可以融化寒冬枝头的莹莹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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