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意靠着车壁坐在幔帐外，手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念：“西陵族者，上古四部落残余一支也。乾夏朝迁移至西荒，居约五百岁，故名西陵。景孝真十四年，族人斩杀江北王，占领东去三百里。后五年，军师……”下一个字不会读。
“沛宣。”帘内的人接道，语气中似带了些苦笑：“倒没想到你无意间便选中了这一本，天意罢。”
“呃？”
对方没有回答，画意也就继续念下去，这个世界的文字她才学了不久，很多字都是第一次见，念起来磕磕绊绊的，容洵竟然也不介意，静静地听着。
“……末帝年幼，太师摄政，上挟幼主，下制藩王，好大喜功，西侵匈奴，挑起战火，民不聊生。中原群雄大有揭竿而起之势。及新元八年，太祖起于宁州。十二年，灭西陵。十三年，薄朝立，定都中京，更为薄都，定元号为初平，是为初平元年。元帝建什么……建什么七年，江湖什么……”
容洵却打断了她：“就到这儿罢。”
画意放下书，“不用念了么？”
“不必了。”
她“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算收被子回锦瑟旁边睡觉。刚才容洵特地命令她将被子搬过来盖着。
“不要动。”帘内人影模糊，烛芯被挑到恰好，光线不明不暗的，外面的人看不甚清，只能感觉气氛也随着那人的语调透出一种浓浓的疲惫。
画意果真就那样坐着，没有动。
许久，传来轻轻的声音：“你相信传说么？”
“传说？”对他的提问有些意外，画意抱着被子认真想了想，“那要看是怎样的传说了，不过传说一般都与我无关，信一信也没什么大不了。”
“若是……江湖上传说有一个人拥有宝藏，而那个人恰恰是你熟悉的人呢？”
这……
“我，不知道。”
车内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树林中的呼呼风声，可以轻轻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熏香，只属于那个人的气息。两个人隔着薄薄的幔帐，没有人撩起看一尺之外的对方。
容洵的声音飘忽着，少了往日的清冷淡漠。
“传说，前朝的西陵一族曾在西荒囤积着大批宝藏，开启宝藏之门的地图由历代皇帝亲手相传，西陵立国五百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到最后在皇室也不过了了。幼帝被太师戕害，地图落入苟存的清河公主手中，公主在覆国后嫁给一个平民，关于宝藏的消息无意间传遍江湖。清河公主饮鸩自杀，唯一的幼女不见踪迹。”
“后来呢？”
“后来？从未有人见过寻宝图，关于宝藏的传说却代代相传。到如今，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这传说毕竟真假难辨。”
“这宝藏，是真的有吧？”画意问。前世的武侠电视剧看得不少，找宝藏的更是层出不穷，几乎给了她一个“前朝覆灭必定有宝藏”的认识。
“怎么，你也想要么？”容洵淡淡问。
“有很多钱么？”画意轻声问。
里面顿了顿，答道：“很多，足够荫庇像慕家这样的大族十代了。”
“那我看还是不要好。”画意摸了摸鼻尖。
“你竟不想要？”饶是容洵也不由得微微诧异。
“惹杀身之祸的东西最好不要为妙，活得长久更实惠。至于十代八代的后代子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过富日子，他们自己赚钱去，别想从我这儿要。”画意认真地说道。
唇角微不可察地挽起一个弧度：“是吗？那，若有人愿将这财宝赠予你呢？”
“赠予？”画意的眼前浮现出金光闪闪的一堆珠宝，有些晕：“赠予一点点就好了，够我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就行。”
“若非要悉数赠予你呢？”
“全部赠予？那，那就算了吧。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是平平淡淡过自己的穷酸日子好。”
里面传来嗤地一声，又道：“若那西陵的后人将宝藏送你也不是什么怪事，建鼎七年，如果不是慕家宰相上书皇上‘流言止于智者’，恐怕如今的江湖早已掀起利益的腥风血雨，西陵族的后人也不会存活到如今。”
画意犹豫着，“慕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容洵冷淡一笑，“一个即将走向没落的贵族。”
画意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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