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青色便领了她去看任萧。
踏出榆烟院之时,画意深深呼吸了一口,坚定地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任萧已经回到容秋苑,原因自然是伤好了大半,无关乎扶苏宫是否沾染晦气。
最初容洵并未告诉她任萧的具体伤势,画意对此知之甚少。刚踏进任萧房内,任萧挣扎着便要起身,画意一眼就看见他右脸下方蜿蜒的疤痕,由剑尖划开,虽短却显目异常,瞬即刺痛她的双眼。别过酸涩双眼不去看白色里衣下缠着的厚厚纱布,赶紧拦住了他。
房中还有一人,是刚进容秋苑不久的杀手楚云,被归在任萧手下带领着,也是来看望的,画意稍微识得他。
见画意一身男装眼眶微红的样子,楚云不由得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来还不觉得,慕公子身子一瘦,加上眼中包着泪的模样,还真像个女子!”
画意一窘。任萧低声呵斥,“胡言乱语些什么!”
“慕公子,我可没说假话,您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自个儿现今是什么韵味儿了!”楚云拱手朝床上的任萧作了个揖,笑道:“既然慕公子来了,也就没徒儿什么事,师父,徒儿就先告辞了!”
画意笑望着楚云溜出门口,回头,却见任萧正认真打量着她,不禁一怔,笑容隐了下去:“怎么了?”
任萧眼含担心,“公子的伤可全好了?”
画意无所谓地拍了拍胸脯,“都好了!”一不小心拍到痛处,咝地吸了口气,脸色微变。
任萧眼中的担心越来越深,看着画意瘦了半圈的身子眼中闪过愧疚,“没能护公子周全,是任萧失责。”
画意叹了口气,闭上眼,不愿去想那日的情景,只说道:“若是没有你,我根本没可能活下来,害你受伤,是我的错失。”
听说在她受伤晕厥之后,多亏了任萧拖着满身伤口拼着将一息尚存的她救回了容秋苑,不然,她迟早死在黑衣人剑下。身上的伤可以掩盖,脸上破玉般突兀的伤痕却永远无法忽视,虽有良药,却非至灵至圣的妙丹,右颊的伤痕只怕再也抹不去……
画意笑了笑,“总而言之,你对我有活命之恩,趁着养伤期间好好想想要我怎么报答!”一时缓解了清冷的气氛。
任萧虽然未露出笑容,眼底却清浅了许多,答了声:“好。”
自入了扶苏宫以来,便知除却一条性命再也无可堪在意的东西,多活一天只赖运气,没有遇上足够杀他之人。脸上的伤虽然平添几分突兀,倒还不至于致命,在他眼中也就跟寻常无异。倒是画意的反应,让他莫名有些在意与窘迫,只想要立刻如她所愿将脸上的伤尽快除去。
“听说之前你不在容秋苑,是在司离手中么?”她问。
任萧明显不愿多谈前一段时间的经历,却没有否认,点头道:“是。”
“司离也是扶苏宫的执事吗?”
有些意外画意会主动谈论扶苏宫的内部结构,任萧如实答道:“司离大人是扶苏宫的护卫统领,负责有关宫主安危的一切事宜,领导与容秋苑数目不相上下的杀手,只保护宫主一人,听任差遣。另外,他亦负责为容秋苑挑选客人,作为扶苏宫本部和容秋苑的直接联系人,一旦宫主出行,则紧随左右。”
“看来他权力挺大,颇得容洵信任。”
“不错。”任萧答,又问:“不知公子怎会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画意眨了眨眼,又泄了口气:“因为过几天我就要在容洵手下服侍了,为了安身立命,自然要了解清楚有关的环境。”
任萧一呆,“公子……”
“怎么?”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画意扬眉笑了笑,“别告诉我,你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女儿身!”
任萧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画意不在意地笑了笑,“最单纯的恐怕是清秋,将我当做男子地喜欢。”一时眼眶浮起一层水雾。见任萧的眼中不掩担忧,画意揉了揉眼角,换上笑脸:“日后在宫主身边服侍,男装倒不可能再穿,也免了些误会。”
任萧看着她,没有答话。
坐了一会儿,青色还在外等着,时辰也不早了,画意起身告辞,临走嘱咐道:“虽然不方便,但今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来榆烟院找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该好好谢谢你。”
“公子不必介怀,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没有大碍。”任萧道。
画意作势皱眉不悦,“经过上一次,我是真心将你当朋友,除非你嫌我身为女子不欲结交,如此见外是真想让我羞愧么?”
任萧一时哑然,说不上话来,最终只能一笑,“宫主手下不比得容秋苑,公子须时刻约束些。”
画意感激一笑:“我会的。”
“如公子所言,养伤期间任萧会考虑要公子如何报答的,若有时间,也必定登门拜访。”
“那我等着你来!”画意绽出笑容。
虽说是她害他破相多少有些愧疚而不敢面对他,但从那天他舍命救她来看,若说全然是因为容秋苑的命令,画意不信。几次相处下来,他必定也是有感情的,才会在危险时刻冒险带她回去找清秋。画意暗暗觉得这位容秋苑的杀手虽然一无所恋,却是个有故事的人,待人也并非想象中的冷漠无情,这个例外勾起了她的兴趣。如今往容洵身边一调,日后想见的机会必然少之又少,倒不如现在挑明了结友的意图,再次相见也不会觉得陌生。
青色一直默默等在外面。画意走了过去,深呼吸一口气,问:“现在,可以带我去找清秋了罢?”
“宫主的意思是,若是累了,他日再去也可。”
画意冷然一笑:“他是真正关心我,还是不愿我去看?”
青色皱眉,“姑娘何必如此尖利,宫主皆是为你着想,若是你不愿领情,青色带你去便是。”
画意抿着嘴,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过于敏感了。罢了,人家是堂堂宫主,哪里用得着她这个小人物来照顾情绪?还不如省省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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