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个院子,栽着婀娜的垂杨柳,柳枝细长,随风摇曳。还有细细的薄雾,乳白的颜色,细腻悠长,飘渺神秘,遮盖了大半个院子中的景物,暮霭延绵,乍得一看,还以为是飘渺仙境,可惜,薄雾下掩藏的是杀戮与罪恶,是人世间最见不得光的黑暗。 晨光初临,太阳洒下金晕色,照的薄雾都有了颜色,垂柳在地上投下暗影,生机勃勃。 厮杀仍在继续,兵器与兵器的碰撞,血肉与血肉的撕裂,鲜血与鲜血的喷洒——
毛骨悚然!
“霍——”的一声,巨大的石门缓缓开启,一片黑色涌了出来,是一群黑衣少年,他们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有的人手臂上,腿上还插着弓箭,箭尾的铁翎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寒光。但是大部分的人恍若未闻,表情都是一致的麻木冰冷,像只剩下驱壳而没有灵魂的生命。一波波的人群涌出,阳光照射在一个少年如玉石般清冷但绝艳的脸上。不可否认,少年的容貌世间难寻,那是上天最完美的得意之作,是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惊世艳绝,完美无缺的脸上一双撩人心魄的凤眸,可惜,那原本应万种风情妖娆万千的星眸中却清冷孤傲,寒意一片片的晕开,如大雪纷飞寒意刺骨的冬季,甚至站在她身旁都能感觉到森森寒意,寒风凛冽。更深的望进少年的眼睛里,她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是冷漠,淡然,嗜血,和凌厉。
所有的人身上都沾着血污,鲜血在接触到空气时早已干涸,变成黑色的血污,依附在人们的黑衣上,仿佛是在地狱挣扎过的标记,唯独少年的身上依旧干净,寸尘不染。普通黑衣穿在她身上却显得飘渺神秘,附和上四周延绵的雾霭,让人不禁怀疑这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杨柳依旧,云雾依旧,柳枝依旧摇曳在清风中,只是空中多了一些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宸萱修长的手指将铁剑的剑柄紧紧禁锢,感触着上面繁错的纹理,手心沁出点点薄汗,她抬起头,看着早已放亮的天空,晨光在东方燃烧,明媚的阳光在树枝的最高处晕下光圈,七彩的光圈散着光芒,十分刺眼,清风飘摇,拂过她无暇的脸庞,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袭上她的呼吸,渐渐地,宸萱微微急促的呼吸平息下来,又恢复了她平时的淡然。
刚才,她又回去了——
血腥,她最爱的红色。
石室内,铁制的羽箭从墙壁上的机关射出,庞大的力度,飞快的速度,射无虚发,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血肉撕裂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武器相撞的声音。
寒风,血液,厮杀——
像,真像。。。。。。
她的过去。
那些悲伤地过去,那些耻辱的过去,那些血腥的过去,那些被背叛的过去,那些她——努力遗忘的过去。在那一刻都被挖掘了出来,走马观灯的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黑暗中的自己,小小的自己。
还记得。。。。。。
那是一座封闭式的海上宫殿,富丽堂皇,奢华气息,但是却被鲜血与血腥味遮挡了。主人坐在高台上的欧式豪华座椅上,嘴角冰冷的勾起,向她们说:“你们间只能出去五个。”没等角号响起,一团团小小的身影就撕扯在一起,自己小小的手握紧了匕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下去,为了妹妹,活下去。于是,她将匕首插在了一个个小孩的心脏上,鲜血溅得她满脸都是,她没有时间擦,只是一味的拼杀。
终于,结束了,那些小孩没有一个活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了。
没选择,她要活下去。
主人没有怪她,人在精不在多。那个冷酷的男人只是拍了拍她的头,道了句:“真不赖!”
思绪回笼,在那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石屋时,在她听到血肉撕裂,在她看到人们身上如泉涌般的血柱时,她竟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心中翻涌着悸动,胸口嗜血因子在翻腾,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发泄。她强制用内息平定了悸动,压制本能。
宸萱怔怔的看着东方,那里很美,金色勾勒着天际,阳光明媚,与这里的沉寂大相径庭,明明是同一片天地下的景色,为什么却恍若隔世呢?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阳光,在伸向前的片刻却如触电般的收回。宸萱看着自己的双手,晶莹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金边,十指修长,纷乱的条纹预示着这个女子缭乱的一生。她仔细辨别着双手,想从其中发现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却是徒劳。双手间只是有一丝的寒香,没有丝毫让人作呕的味道。良久,她突然释然的笑了:
这双手早已浸染了鲜血,这么黑暗的自己,没有资格触碰阳光。
目光间的孤寂忧伤只停留了片刻,转眼间,她已恢复了平时的强悍内敛,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甫启脚,她欲往回走去,忽然一丝温暖覆上她的手,她惊愕的回头。
是昨天那个女孩!
其实,那个女孩一直跟在宸萱身边,只是宸萱不作理会而已。女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忧伤和孤寂。
小女孩抱着好奇的态度一直看着宸萱。她看着前面这个美得不像人的哥哥,这个哥哥好似很厉害的样子,在羽箭阵里没受一点的伤,全身还依然是干干净净的,真是崇拜!哎?这个哥哥为什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在著有“罗刹阵”之称的箭阵里活下来已经是很好的了。女孩怔忪看着宸萱的星眸,看着她冰冷不近人情的眼睛,看着那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洞,一瞬间的绝望,一瞬间的自嘲。。。。。。许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为何在这飘渺的薄雾中的她竟然还能将他看得这么清楚?那眼神仍在继续。她的心突然狠狠的疼了起来,好似碰触到了他心底最脆弱的部分,同时也很好奇,这个哥哥为什么会这么伤心?那。。。。。。她要不要过去安慰他一下?绝对的思想快于动作,还没想完,就一个剑步冲了上去,将自己小小的手覆上了宸萱冰冷的玉手。
宸萱的眉微微蹙起,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小女孩,可是。。。。。。这个女孩的手,怎么说呢?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虽没有夏日的那么炙烈,但还是让人感到了温暖,和煦,一波波的热流从指尖传递到了心间,宸萱只觉得心里那层结着的寒冰微微蒸融,出现细小的裂痕。。。。。。
她侧目,思索着要不要道声谢,就听见女孩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响起:“哥哥,不要难过,你要坚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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