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寻梦

    中午，包租公徐健请雷一标和施丽英吃午饭，三个菜，一个汤。他们不是特别招待，只是家常便饭，但有鱼有肉，清蒸桂花鱼，肉片炒白菜，还有豆腐豆芽汤。

    普通的一餐便饭，对施丽英来说，已是相当丰盛了！他感慨良多，一年多山区的农村生活，吃餐白米干饭已是奢望，鱼肉更是久违。在山村日干夜干，劳动那么艰苦却不得一餐饱，为了有饭吃饱，为生存，这就难怪许多人要冒险偷渡外逃了；更多人逃回城市，依附父母生活。这使施丽英想起“逼上梁山”这句烩炙人口的成语，耐人寻味。

    中午，同住的房客，有二三个人回来吃午饭，饭基本上是早上已准备好的饭菜，吃饱饭又匆匆上班去。他们对施丽英二位新来房客，笑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没有多说两句话。在内地机关单位有“午睡”的规章，在香江普罗大众之打工一族，好像根本没有午睡的习惯。

    饭后，徐健出去，雷一标回房休息，徐太领施丽英到进门左尽头相对的厨房和厕所，告诉她使用的办法和规矩。一个单位几间梗房住着好上十一二个大人小孩，早上上班前厕所轮候非常紧张，一定要让赶着上班之人先使用。晚上洗澡，按回来前后轮流使用。几家人厨房共享，厨具各备。当时每家都有个煤油气炉。徐太对施丽英说：

    “你们夫妻刚来，厨具什么先用我们的！”

    “非常多谢徐太！”

    胖嘟嘟的包租婆拉施丽英坐在小厅聊家常。她说，她儿子成家另有居所，女儿已出嫁，他们假期会约他俩老一起到酒楼饮茶、吃饭，很少到他们住所来。香江人居住环境狭小挤迫，如果几个子女带孩子回来，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见面一般都是在茶餐厅。

    “饮茶”二字就是香江人维系亲情的口头禅和行动。

    包租婆告诉施丽英：今天要好好休息，明早凌晨四五点钟，徐叔会带他们去入境处，排队登记领取身份证。有了身份证，才可以去打工谋生。施丽英对徐太再三道谢，香江人确有很浓厚的人情味，和内地动不动就反目成仇，频繁内斗，真是天渊之别。

    施丽英虽然已累得眼皮也睁不开，但徐太的热情和善良，令她不忍心拂她的好意，只好坐着听她介绍各种情况，消耗时间。当徐太说要他们好好休息时，她才乘机欠身告辞回房。

    施丽英进房，看到雷一标已爬上上层双层床，呼噜呼噜的睡着了。一夜奔波，他实在太疲累了。施丽英也想实时睡下，但她看到雷一标把昨夜泅渡穿的湿了又干的衣服胡乱抛在凳子上，她才想起自己也应把内面的衣服解出来清洗。整个小房间只不过几平方米，要换衣服就根本没有回避之处。雷一标已入眠，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床前脱光衣服，再穿回林福妈妈给她的衣服蔽体。她到厕所洗净二人衣服，晾到过道临街窗外的竹杆上。

    施丽英回房，她真的顶不住要睡了。小房要关门，门呢？这时，她才发觉床头在板墙后面有一块活动木板，拉往左边抵着木框就是房门，内面有铁闩，外面可上锁。关上门，她和雷一标，不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是共处一房，更是同睡上下铺的一床了。施丽英摇摇头，不禁嫣然一笑，笑意久久仍留在她酣眠的俏脸笑靥里……

    忽然敲门声，施丽英惊醒，开门见是包租婆徐太。她手中提着二大包衣服，笑盈盈地说：

    “我知道你们俩口子是偷渡下来，什么都没有，这里是我阿女留下和你徐叔叔的一些旧衣服，我舍不得弃掉，徐叔经常埋怨我，给你和雷先生暂时穿用，有钱了再慢慢添置新的。”

    “徐太！非常感谢你和徐叔叔的关照，今后不管如何艰苦，我们一定会撑下去，用我们的双手挣钱过日子。”

    “徐叔经常说，你们在内地生活极艰苦，没有饭吃饱，好可怜！

    雷太！在香江讨生活虽然也不易，但像你们再辛苦都可以熬过来的人，在香江，挣个一日三餐绝不成问题。头脑精明的，还可能一朝发达。”

    包租婆临走时又说，晚饭和他俩老一起吃饭。包租婆走后，雷一标醒来从上床下来，把徐太送来的衣服，抖散下铺，把男女衣服分开。雷一标喜孜孜把徐叔给的男装衣服抛到上床，施丽英却把徐太及她女儿出嫁前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在床头。她苦笑着自言自语地说：

    “这些衣服说是旧的要抛掉，比起我们内地一年供应三呎六布证，衣服件件蓝色和补了再补，不知要好上几多倍。”

    雷一标坐在枱尾的木凳上，笑吟吟地直瞟着坐在床沿折弄衣服的施丽英。一夜来的奔波，前后相处了十多个小时，这时他才有机会认真的仔细端祥眼前这位胆色过人的年青姑娘。

    施丽英身材高达一米六，身材发育得很好，手脚粗壮，圆脸庞，滴溜溜转的大眼睛，聪颖机敏，她鼻翼丰满，唇两边明显地勾下两条弧线法令，两个深深的笑靥很动人；她皮肤米赤色，有点猎黄，脸额上还有醒目的几粒青春痘。论容貌，称不上绝色佳丽，但花样年华，却焕发着少女无边的青春气息。她虽然没有倾城倾国之美，却有一般男人所没有的不畏艰险、勇于挑战命运的大丈夫气概。她性格刚烈和温柔还未尽显现出来，但她的聪敏和细心已可见一斑。

    这时，施丽英身上还穿着林福母亲给她在腋下扣纽的唐衫和抽头的唐裤。雷一标知道，她和他一样里内皆真空。她这个妙龄少女，一夜间已成为林福母子和包租公夫妇口中，他雷一目标“老婆”，他不由心中窃笑。雷一标知道，施丽英很聪明，为安下身来，她不计较，不否认也不承认，以免节外生枝。读书人，这个时候就更应磊落大方、不拘小节了。

    施丽英知道雷一标在瞄她、评估她和揣摩她。彼此在投奔怒海中，机缘巧合走在一起。虽是萍水相逢，但共患难，同进退，在途中雷一标还处处护着她，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非常感激他。施丽英有女人特有的细心，光天化日的大半天相处，她早已把雷一目标外貌和初步认识的印象留在脑海中了。

    雷一标个子高大，棱颧颊，深眼窝，显得沉着刚毅，身材健硕，肌肉发达，像个运动健将。更令施丽英佩服的是，雷一标思维敏锐，临危不乱，善于应变。林福母子和包租公婆的美丽误会，雷一标一直不置可否，等同默认。施丽英相信，这是雷一目标权宜之计，决非乘人之危。施丽英也很明白，她不能否认，一否认恐怕连暂时栖身下来也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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