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花合拢为球，中部镂空，只轻轻一摇便有极为清越的声响。这却是他要给表妹的回礼，可惜表妹总是不肯看它一眼。友博忙推了他一把，“四哥？想甚么呢？大哥叫我们散了。”友庆适才惊醒，只一声不吭，怏怏不乐自回了房去。
打发了胞弟，友翰与玉庭两个走走停停，一路说笑而去，只两个婢女远远跟在后边。友翰再三替兄弟道歉，玉庭似笑非笑道，“宁儿自己就出了气，又何须大表哥来赔罪？”友翰一时失笑，“宁丫头倒是不好欺的，说来，原是你妹子欺负我那傻弟弟多些。偏庆哥儿独独对她低声下气，瞧他们吵吵闹闹的，倒是‘两小无嫌猜'。”玉庭心下一动，却是覷他一眼，“大表哥说笑而已。他们自小顽在一处，又是近亲，自然要好些。日后来的时日少了，再叫他们拌嘴，怕也不能呢！”
友翰诧异道，“这是为何？只怕祖母要伤心了！”玉庭且不做声，只顾着欣赏周遭景色。彼时他们正出了一道极窄的石门，上书有“归愚”两个篆刻大字，原出自韩昌黎的“归愚识夷涂，汲古得修绠。”放眼一观，只见近处奇石嶙峋，古木参天；脚下流水潺潺，萦绕而去，不远处是一片开阔地，小小三间房舍仿佛遗世独立，甚是幽静，却是友翰每日读书之处。
玉庭忽问道，“今春有学道曹大人来常州上任，必是要行香挂牌，考取生员。二舅舅可许大表哥下场一试？”友翰挑眉一笑，甚是自信，“上回我因病错过一期，这一回自然是要去的。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越发让人丢不开手！”玉庭苦笑说，“只因前几日无意听我娘说要与妹妹缠足。她行动不便了，自然出不得门。我就不明白，甚么三寸金莲，必要以人力扼杀天然，这是哪班道理？”
友翰瞠目结舌，半日才面色怪异道，“这事自然由得姑姑操心，你操哪门子的心？当真好笑！”玉庭正色说，“我是心疼我那幼妹，哪里好笑了？你却是不知，这缠足是一种极难忍受的酷刑，甚至……与性命有碍！”友翰摸摸鼻子，很是不以为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家的女子十亭便有六亭人是裹了一双“瘦金莲”，行动时婷婷袅袅，弱柳扶风一般，好不动人。也没听谁为这个丢了性命。”
玉庭却是忧心忡忡说，“我同窗的亲妹子就是因为这个没了。听说她才六岁，生得最是招人疼。可惜受不得那裹足之苦，半年不到，生生把个小命耗尽。若不是我那同窗告诉了，我再不知道的。姆妈平日这般疼妹妹，偏是舍得宁儿受那腐骨之痛。只是妹妹惯来娇弱，只怕是吃不消的！”友翰也没辙，“你何不劝了姑姑罢手，连我家茹姐儿、馨姐儿两个，还有令堂妹不都是天足？”玉庭摇头，“你家的事我不知道。只是娟妹妹在家要做许多事，姆姆如何肯给女儿裹脚？想来，她却是因祸得福。”
”怪道我见她总是娇娇怯怯，不如宁丫头大方。”友翰这般说着，已回想起方才所见一身素衣的温婉少女，怜意自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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