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闺秀

不涝不旱，短短三五载，地里所出便登丰起来，出息比往日多出十数倍不止。

    有了这些底气，方氏豪气地支了几千两纹银，将老宅翻修扩建一番，将一对儿女安顿在了前后院落，各自添了服侍的人，千金万金教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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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到得门外，玉庭才把妹妹放下，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已打起帘，含笑说，“哥儿姐儿来啦，快进屋，外边儿可冷！”玉宁歪着头瞧去，妇人穿着件浅绿绣花比甲、浅蓝立领中衣、墨绿缎面裙，头上戴个银丝髻，却是个丽人。只她神色木讷，虽面上带笑，却未及眼底，玉宁倒有几分同情。到底面上不露，仍笑眯眯地跟着兄长称她一声“姨娘”。

    这文新娘便是秋桃，早已开了脸，如今偏居正院西厢，平日在大房服侍他夫妻二人。要说文新娘也曾自信满满要博得薛谦宠爱，不成想，任她百般逢迎，薛谦对她只淡淡的，十天半月才让秋桃服侍一回。偏肚皮也不争气，无子傍生。磨了五、六年，秋桃倒像是灰了心，只一心一意服侍起方氏。待这两兄妹进去，她便领着个小丫头出门去厨房催饭，听得玉宁极为欢快地唤着，“阿爹，”文新娘无悲无喜的瞳眸极快滑过一抹讥诮，可惜没人瞧见。她含笑吩咐丫头，“咱们快些，哥儿姐儿必是饿了。”脚底走得飞快，似乎想要逃离这一室与她无干的融融温情。

    文新娘是聪明的，屋子里上演的正是她不愿见到的情形。玉庭兄妹先到东面耳房，薛谦正在临窗的黄花梨花鸟纹平头案前看书。见他二人进来，薛谦先是虎着脸斥责，“今日却晚了些时辰，你这兄长是如何给妹妹做榜样的，去把孝经抄十遍才你许出门！”玉庭自是躬身听训，惟有玉宁扁扁嘴，要哭不哭地说，“哥哥是等宁儿才晚的！阿爹别罚哥哥，也别生宁儿的气，下次我一定早早起来！”

    薛谦见她眼底有青色，肉呼呼的小手还揉着眼睛，哪里舍得生气，只柔声对她说，“到阿爹这里来，”玉宁迈着小短腿踱到跟前，被薛谦抱起放自己腿上，“宁儿夜里没睡好么？”玉宁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招供”，在耳房外头伺候的刘妈妈却怕姐儿受罚，忙赔笑回道，“回老爷话，宁姐儿这几日都是过了戌时才睡——”玉宁急得小声控诉，“阿嬷，说好先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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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谦一听这话里有文章，以眼神示意刘妈妈“招供”。“宁姐儿说每年都是收礼物，今年她想自己亲手做点什么孝敬亲长们，尽尽孝心。只是姐儿还小呢，手也嫩，虽说有奴婢几个帮着，到底做得慢，故而这几日睡得迟，想是累着了，今儿到底起不来，累庭哥遭了牵连。”玉庭见父亲面上有了笑意，故意凑趣道，“可有我的，若没有，我可是不依的！”玉宁闷闷地，“阿爹、姆妈、大伯伯、大姆姆、外婆、舅舅、舅母……还有哥哥、姐姐都有，人家还想给大家惊喜呢！”

    “可是胡闹！”玉宁抬眼一看，却是方氏。她本在西屋跟媳妇子打点年礼年敬，准备年夜饭菜单，听得儿女进来，却迟迟不见人，也坐不住，自己寻了过去，凑巧听得刘妈妈与玉宁所言，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便忍不住说她，“你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熬夜做针线，一者坏眼睛，二来身体也吃不消。再说这么多长辈，怕不做到明年去？刘妈妈怎能由她胡来，要是熬坏了宁儿，却叫哪一个赔我？”

    玉宁不忍养娘受责，少不得小声辩解，“不会的，那个很容易！除了娟姐姐的，其他都做好了！姆妈别怪阿姆，是宁儿硬逼她们同意的，”覷她一眼，又小声加了一句，“可是过年才能给大家！”到底害怕方氏责骂，一头扎进薛谦怀中，不肯出来。薛谦赔笑道，“奶奶别骂她了，岂不是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倒是庭儿还须跟你妹子学学，你这般大时可没她懂事！”玉庭摸摸鼻子，很有眼见力地保持了沉默。

    方氏嗔道，“就你疼女儿？”乌云堆起的云髻上，点翠的风头步摇映衬着秀美白皙的面庞，摇曳生姿，直晃得薛谦移不开眼。忽听得怀里有小小的呼噜声，低头一看，却是失笑，玉宁竟是睡着了。方氏心疼不已，“真真是个傻孩子，累得这样，妾身抱她去睡会子罢。”薛谦不让，自个儿抱着玉宁起身，一面含笑说，“这丫头沉，还是我来。”二目流转间，俱是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