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窗外一声轻唤打断了室内欢娱,大伙又各居各位,敛了笑声,茹纯上前开了门去应,是府里的常随,来唤我们用晚膳的。
偏厅里,额娘一人由济兰伺候着已在那儿候着了,淡淡地行礼、淡淡地坐下,相顾无言。
“济兰,去请老爷来用膳。”额娘像是寂寞惯了的人,对于我们的静默,她也无动于衷。
“禀格格,额父说了,他在书房处理紧要的公文,就不过来一起用了。”济兰恭恭敬敬,不着情绪地回道。
“嗯。”额娘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咱们先用吧。”
“这怎么行,再紧要的公文也不能不吃饭啊?”婉莹听了一个跳脚站了起来,颇为不满地盯着额娘,额娘默不作声地喝汤咽菜,根本不理会。她更是像个皮球似的,眼睛圆睁着,气鼓鼓地。
济兰见状,立即打圆场说:“格格放心,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将晚膳给老爷送去书房了。”
婉莹美眸一瞥,道:“那吩咐厨房也帮我送一份过去,我去书房陪阿玛吃。”
“这……”济兰张口要回,却被额娘打断,“济兰,你也坐下一起用些吧。”
婉儿知道额娘的个性和这话的意思,自是随她去的,噘着小嘴唬着个脸,转身便走,并一路用力地踩着地砖,发出咯噔的声响,以示抗议。
想来这样的叛逆期我也曾经历,当时再怎样任性,爸妈也没这样放任不管过,总还是担着份心,无私付出着对子女的爱与呵护,每每想起自己的无理取闹和他们的宽容大度,心里就无尽的懊悔,此时看着婉儿独自消逝的背影,更忍不住深深地思念家,也更同情这些淡泊亲情的人。
“茹纯,帮婉儿到厨房端一份饭菜送去,你也下去用些吧,别陪着挨饿了。”我吩咐着,看了看额娘,她顺着我的话道:“你就坐这儿用点吧,都快是当福晋的人了,怎么总还改不掉伺候人的习惯?”
额娘的话险些让我将一口饭食噎在喉咙里,瞪大了眼睛在额娘和茹纯之间扫来扫去,心中的不安呼之欲出,茹纯羞涩地低了头,顺顺地捡了个远离我的位子坐了下来,选择不去回应我疑问和惊讶的眼神,而是埋头扒起了饭。
额娘见她只顾扒饭,便亲自夹了几筷子菜放到她碗里,少有地和蔼可亲,道:“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羞涩的,虽然承蒙皇上钦点,抬高了你的身份,嫁的甚好,但跟你哥哥的功勋相比,算不得什么。况且要记得你是咱们额父府嫁去的女儿,不必觉得卑微。”
说话至此,茹纯已是泣不下咽,立时伏地磕起了响头,额娘一边安抚,一边让济兰扶了她下去,而此时的我,心震盲了听,只是一幕幕画面如影像般自眼前掠过。
“你是故意的!”待人都有意无意地打发下去,我定定地带着丝冰冷,对着额娘道,她本还有些不解的神情看着我,我又再次逐字重申,“你是故意的!”
似乎是听出我语气的不悦和坚定,她放下碗筷认真地搜寻着我的眼底,须臾,叹气起身,意欲离去。
我立即追上几步道:“怎么刚才那么多人,额娘您却有那么多话里藏话,这会儿功夫,人散尽了,倒是要走?”
“你这是对额娘说话的语气吗?”她驻足却未回头,带着愠怒冷冷道。
“怕是您做这些的时候,也从没把女儿当过女儿。”我也豪不吝惜地回敬。
“难道让你嫁去给老四,就是把你当女儿了?”她回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犀利得仿佛要把人看穿。
“您知道女儿要什么?如果额娘觉得就此能打击到我的幸福,那我承认,您成功了!”我沉了沉语气,忍不住便觉得有些凄凉,这些话已经不是为我而说,而仿佛是代表云裳在问额娘讨份应得的爱。
“幸福吗?呵呵。”额娘凄楚地一笑,“你认为你要的便是吗?”
我蹙眉看着她,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额娘见我这样,眼神轻轻一瞟,颇不以为意道:“在这之前,我都有让他们自己选过,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放弃身份、放弃储位而选择爱情,您是要这个答案吗?”想起那日她对八阿哥的盘问,我忍不住和盘托出,“您当爱是什么?是越走越窄的独木桥,就这么不堪重负?可爱情不是唯一的选择,它同那些身外物可以共存,为什么您非要它们水火不容呢?”
我的语气有压抑不住的激动,额娘也便不再争辩,清亮的眸子凄哀地一闭,念了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落寞地缓缓离去,仿佛是对我的最后忠告。
备用站:www.lrxs.org